夜里十五连着十六，月亮圆极了。檐角铜铃轻响，楼下传来稚童追逐的喧闹声。
明珠公主倚在软枕上，看窗外看得出神。
窗外的冷风灌进来，苗姑姑替她裹紧狐裘，犹豫再三：“侍郎已经回来了，被阿满和青青缠着，刚回来就出了门。”
她听了脊背一僵，很快皱着眉反驳：“我没有在等他。”
苗姑姑没有反驳，明珠公主变得有些坐立难安。
“怎么没人来跟我说？”
“是侍郎不让。”
“现在外面凉，阿满身体弱，青青又像个猴子一样皮。即便侍郎不让，其他人不来说，你也应该……”
公主的话没有说完，她回头时看见杜元礼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他披着一身风雪，放下怀里的阿满。阿满一只手捏着糖画，正困得发懵，被放下来时看见明珠咧开嘴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娘亲！”
明珠一脸焦心夺走他手中的糖画：“说了多少遍，不许拿着尖的东西跑。”
察觉到她不高兴，阿满皱了皱鼻子，回头看着父亲的方向。
“别怪阿满，他说今天是娘亲生辰，央我带他挑礼物。”
杜元礼被阿满心虚的表情逗笑了，柔声替他想着措辞分辩：“百善孝为先，阿满有这个心思，当然要嘉许赞扬。”
“……”
明珠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咽下话去看向杜元礼。
杜元礼正被烛光包裹着，展开手臂由下人替他剥去外衣。他浅笑看着阿满的时候，鸦青睫羽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她的眼前回荡着他披着外袍抱着阿满上楼的模样。这样温馨的场景摊在眼前，明珠却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她低头看着手里阿满从外面带回来的糖画，既觉得温暖，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涩的涟漪。
苗姑姑蹲下，一只手替阿满整理发髻上沾染的雪粒松针，另一只手解他凉飕飕的毛皮袍子，柔声问他道：“最后替娘亲挑了什么？”
阿满看了眼侍郎，又看了看苗姑姑，最后才怯生生指了指被明珠收走的糖画。
明珠又仔细看了看糖画，抬头看着阿满，目光中有些难以掩埋的失望。
街头的这些小玩意，明珠平时从不让阿满吃这些。
特地在这个日子带糖画回来，难道是因为阿满怨恨她对他管东管西？
明明不过五岁的年纪，这般阴沉心事。
明珠用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用余光捕捉到杜元礼宠溺的笑，更觉得心里空落落发冷。
“阿满，快告诉娘亲，为什么给娘亲挑这个？”
“娘亲不让我吃街上的东西。”
苗姑姑用余光看了一眼明珠泫然欲涕的脸色，想找由头打断阿满继续往下说，却被杜元礼打断了。
杜元礼鼓励阿满继续往下说。
阿满满脸骄傲：“娘亲，你不要害怕，现在不在宫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不让你吃甜的东西了。”
刚才层层叠加的委屈忽然一阵轰动，转变成巨大的震惊。鼻头有点发酸，明珠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苗姑姑，问阿满：“谁告诉你……”
这个问题也被杜元礼打断了，他笑着继续引导阿满往下说：“那为什么是这个图案啊？”
琥珀色的糖浆在竹签上凝成一对残缺的禽鸟，左翼与右翼以蛛丝般的糖线交缠，鸟喙处悬着将坠未坠的糖珠，极为精巧。
“小鸟，”阿满介绍，“这是两只小鸟。”
苗姑姑忽然会意，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和侍郎，轻声道：“在天愿做比翼鸟。”
阿满点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理解这句诗词的意思，小跑着将杜元礼拉到明珠面前，将他们的手拉到了一起。
阿满重复苗姑姑的话：“在天，做小鸟。”
阿满只有五岁，如果没有人教，是谁让他说的这些话？
……也或许是，阿满过于聪慧敏感，已经在生活细微处觉察他的父母不像旁的夫妻一般亲密恩爱。
明珠害怕做这样的想象。
这样的乖巧懂事、察言观色，让她想起幼时那个表面光鲜的小女孩，全靠着一身的察言观色和八面玲珑在娘娘们裙摆间讨生活。
如今阿满是她的孩子，她那么想将他保护完好，却也不知不觉间有了不能对大人开口的心愿了吗？他父母双全，且没有旁的姬妾子女，却也成为了需要在大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可怜小孩吗？
一时之间只有心疼，明珠皱起了眉头，没有注意阿满正拉来杜元礼的手。
手碰到他的手的瞬间，她触电般弹开，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座易碎的雕塑，挂着尴尬的笑容，用余光扫视杜元礼的表情。
真不像刚刚从门外寒风中进来的，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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