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没骨气。”
说罢便挑了个合适的距离坐下,方便九十四脑袋枕在他腿上。
伙房里关了门,除了通风的烟囱,再没寒风钻进来。
九十四半阖着眼看着眼前灶下的火光,困意翻涌不止。
他将手举过头顶,在阮玉山周围四处摸索,总算抓到阮玉山的手腕,牵引着拿过来,再把脑袋微微一抬,就将阮玉山的手垫在自己半张脸下。
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阮玉山掌心蹭了蹭,像是让自己的脸和阮玉山的手磨合过一般,总算安分了。
“阮玉山,”九十四轻轻叹了一声,“我想睡了。”
阮玉山嘴上不饶人:“不准。”
随后却将另一只手挡在九十四眼前,遮住不远处刺目的火光。
九十四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的睫毛扫在阮玉山的指节皮肤上。
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双眼,触碰到的是阮玉山修长的手指。
九十四没有把手放开或是拿下去,他将指腹一点一点沿着阮玉山的指根摸到指甲,随后很轻地攥住。
就是掌心攥住的这两根手指,在那个他不慎被人下药的午后给了他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经历。
九十四虚虚握住阮玉山遮在他双眼前的手,感觉自己的骨头和身体隐隐发烫。不知是因为靠近了火,还是靠近了阮玉山。
他陷入一阵持续的沉默和怔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在回味什么时,睡意已将他最后一丝清醒抹去。
阮玉山感受到那两扇浓长的睫毛在自己手心渐渐停止了扫动,便知这人是睡着了。
他坐在原位默默地守了一会儿,估摸着自己又要起身去其他灶前检查火候翻炒锅底时,先将九十四小心抱起,放轻了步子走向后方屏风,绕过屏风后,把九十四放置在那个供人休憩的软榻上,再缓缓退出。
夜里风渐渐大了,风吹的声音仿佛从细小的呜咽化作鬼哭似的哀嚎。阮玉山先搅了搅锅里的高汤,又去炒了几下三不沾的糖粉,最后才开门朝隔壁院中的水井走去。
他来到屋檐下,见着院子里的石阶下方已积了两寸来厚的大雪,便转身先把伙房的门关上,一来防止风声吵醒了九十四,二来免得大雪吹进去,把九十四给冻醒。
井中镇着屠苏酒,阮玉山把酒罐子捞起来,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罐子在刚才的风雪中没打翻也没渗水,才又放回去继续镇着。
待他一面拍着肩上和头顶的雪花一面走回去时,远远地便瞧见厨房有火光透出来,是大门被人打开了。
阮玉山皱着眉头快步向前,思索那门是不是被风吹的。一时又担心是谁半夜前来探望却忘了关门,吵着冻着了九十四。
直到拐进厨房的院子,他蓦地停下脚,皱紧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门前干枯而瘦长的交横树影下,九十四抱膝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歪头打着瞌睡。听见他回来的脚步,人还没醒,先睡眼惺忪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一阵轻盈的白色雪花呼啸着卷向九十四,雪浪尚未靠近,便被屋子里暖烘烘的热气吹散了。
九十四揉了揉眼睛,看见阮玉山站在月洞门前,正逢眼角处落了一粒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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