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他几乎开悟般的掌握到一点规律:阮玉山的毛病是突发的、有时效性的,总是毫无任何预兆和道理。若非要找点什么预兆,那大抵都是在他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稍微温和一些的时候,阮玉山的毛病就会见机缠上来;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九十四对他越是横眉冷对,他倒发病得越严重。
万幸的是阮玉山这病并不寻求医治,也不强求九十四回应,好像犯病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九十四知道他犯病罢了,九十四听完他的话,他也就满足了。
因此对这种情况九十四已熟能生巧,泰然自若。当阮玉山再一次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心如止水地用自己解禁的小半边身体奋力往旁边一扭,在锅底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开始闭眼休息。
反正阮玉山暂时是死不成了,九十四对一切都已无意逞口舌之快。别说阮玉山这会子说什么他的眼睛不想杀他,就算现在阮玉山告诉他天上挂的是太阳,地上一天有十三个时辰,九十四也不会反驳。
退一万步讲,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望着阮玉山的眼睛是什么样?
一个人就算是照镜子也只能看到自己对自己的眼神,若要分神去看别人,那便注意不到自己的眼睛了。
阮玉山又不长在他的眼睛里。
九十四乱七八糟地任由思绪随意发散,不知不觉便半梦半醒地睡了。
他今天是很累了,在外边游荡了一天,看了大半本书,好不容易把书上的字词诗句都记得滚瓜烂熟,晚上回家匆匆忙忙吃毕了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杀阮玉山。
人没杀成,反倒给自己落得个五花大绑地回来。
想到这儿,九十四感觉自己仿佛还在阮玉山的肩上,摇摇晃晃地悬在空中,不知几时才有着落。
不对。
九十四睁眼,发现自己现在当真悬在空中,是又被阮玉山挂到了身上。
阮玉山把他从锅里抄起来,抱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地儿放——若是扔床上呢,九十四早前在山坡上滚得满身是灰,这会儿又沾了水,上床必定脏床;放地铺呢,只怕九十四还没挨到被褥就先自个儿跳起来,顺便再挠阮玉山一下,以惩戒阮玉山对他这床宝贝地铺的大不敬之罪;若是放地上,阮玉山又怕硌着九十四。
总不能一直抱着——尽管阮玉山心里很乐意,但他毕竟要忙活其他事;也不能含嘴里;更不可能顶头上。若是九十四变小个几十倍,阮玉山倒也不介意试试。
思来想去,阮玉山盯上了院门口石狮子似的那罗迦。
那罗迦正舔着毛,忽察觉身后一道凛冽的视线。
转头一看,瞧见阮玉山把怀里睡眼惺忪的九十四颠了颠,又冲它扬了扬眉毛。
那罗迦心领神会地一个翻身卧倒。
阮玉山把九十四的上半身靠在那罗迦最柔软的肚子上,又把外衫解下来给九十四盖着,说道:“脏是脏了点,你将就将就。”
九十四垂眼看向身上的外衫。
“不是说衣裳,”阮玉山指着那罗迦远看是白色近看早已脏成灰色的肚子,“是它。”
那罗迦颇为不满地冲他呜了两声。
阮玉山最不在乎的就是旁者的不满。
他起身打算回到灶前,余光瞥见那罗迦正对着怀里的九十四垂涎欲滴,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口水淋淋的大舌头舔过去给九十四顺毛。
“敢。”阮玉山一个眼刀飞过去,生怕晚了一步那罗迦的口水就滴到九十四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嫌自己不够脏?”
那罗迦讪讪收了舌头,老实巴交趴在地上当个靠垫。
安置好了九十四,阮玉山才开始忙活烧水。
两个人在矿山上都滚得够呛,半坡尘灰全往衣领袖子里头钻。
若阮玉山不讲究,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往床上一倒睡了,那也就算了,偏偏他这个人忍不了脏。
又或者他再讲究,此时是行军在外,粮水有限,那也还是能算了,可恰好现在院里用水粮食都不缺。
阮玉山最是个不会骄纵自己的人。
左右今夜他也睡不着,一沉下心就回味起九十四在山坡山跟他缠斗时的模样。
当真是跟个玉做的人儿似的,雪化的脸,冰砌的骨,皱眉冷眼,一嗔一怒都摄人心魄。
一想到这么个玉人儿嬉笑怒骂皆由他而牵动,阮玉山心里九百条得意尾巴全直刷刷往天上翘。
他一面守在灶前烧水,一面细细回忆今晚九十四的喜怒哀乐。每咂摸出点意思,就朝那罗迦那边瞥一眼九十四过过瘾,颇有点吃一口小菜下一口酒的意思。
那罗迦浑身的皮毛又粗又硬,兽皮有寻常人一个巴掌来厚,背部的毛发也是粗糙的一茬茬往外长,偏它肚子的毛很软,九十四的头往后靠,便陷到那罗迦腹部深深的绒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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