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量打量阮玉山,又低头看看九十四,实在忍不住了,那罗迦又偷偷摸摸看一眼阮玉山,直到被阮玉山瞪了一眼,它才彻底收回给九十四舔毛的心思。
九十四安安静静地窝在它怀里,身子暖了,困意便更重。
他抬手往脑后摸摸那罗迦的肚子,抓到一手触不到底的软毛,便一边揪着,一边低眼沉思。
阮玉山其实不太乐意九十四这时候睡觉,外头风大,夜凉,倘或睡病了可就麻烦了。
他看灶上这一锅水还得有些功夫才能烧开,便回房去自己包袱里翻找翻找,果然找到一小袋子肉干。
红州自古盛产牦牛。林烟遇见阮玉山之前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苦,自打进了阮府跟在阮玉山身边,发现好鱼好肉跟不要钱似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便敞开了肚皮给自己过了几天好日子,哪晓得好日子过过了头,无福消受,给自己大鱼大肉吃得病了许久。
官医叮嘱千万忌口,可林烟还是忍不住贪吃。
阮玉山当时便找了几袋子红州的肉干给林烟解馋。
红州的肉干烤得是十成十的干,一点油水不放,拿炭火成夜烘烤。
烘烤时每隔一段时间依次放入上等烤肉的香料,先去腥再增味,里里外外烤得干干的拿出来,撕开一块能瞧见肉连着薄纸一样的筋,第一口是肉香,第二口是香料一层一层在牙关里递进的气味儿,一小块就够嚼好一会儿。
林烟打那时起爱上了红州的肉干,举凡出门,必要在随身行囊里带几袋子打打牙祭。他不仅自己带,还时不时爱往阮玉山包袱里塞几包。
阮玉山的行李袋经由府里最好的绣娘缝制,面料一等一,绣工一等一,隔层多,又各有大小,从外看形状简单,实则内里别有洞天,穿的用的基本不缺。
他把那一袋子肉干扔到九十四怀里,以防九十四在院里打瞌睡:“醒醒精神!”
九十四打开袋子,先低头往袋子口嗅了嗅。
蝣人对关乎生死的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感知,比如方寸之内逼近的危险,杀意,够得到的水,还有食物。
九十四闻出肉的味道,脑子还昏昏沉沉,手上先捏住一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如果别人给你这些东西,”阮玉山背着手站在门口,轻声提醒道,“记得叫他自己先吃一口,以免对方下毒。”
阮玉山是从来不屑用诸如下药的阴险手段,可九十四的提防之心却似乎有些过于淡泊了。
如果九十四再多跟世上的人打交道,那么他就会明白,很多时候能在肉里下的,并不止毒药。
阮玉山的话点到为止,多余的没有再说。
许多事情得要亲身经历才能让人长记性,九十四没有经历,说再多也无法让他记忆深刻。
阮玉山觉得,自己要下功夫的地方也不在口舌之上,只需保证九十四在经历的时候,他守在身边就好了。
“撕着吃。”阮玉山教九十四,“小心咯到你的牙。”
九十四装聋作哑。
肉干已经很小块了,他不理解怎么样撕着吃,也不明白为何要撕着吃。阮玉山那些属于老爷的奇怪讲究和做派,他不打算去了解。
九十四没吃过肉干,饕餮谷的日子里他每天茹毛饮血,出了谷便进了村子,荒郊野岭的北方除了储存在地窖的白菜笋干,其他没什么可吃,不过九十四这几天也吃得十分知足。
此时乍然尝到红州风味的肉干,吃得是愈发聚精会神。
他吃东西绝不急躁,一向慢条斯理,这是他多年在饕餮谷养成的习惯——吃得慢些,以防有些小蝣人的口粮不够时,没人分一口给他们。
即便如此,他认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么小的肉干撕着吃。
九十四正细细嚼着,手里的袋子被人夺过去。
他下意识还要往自己这边抢,被阮玉山一巴掌拍到手上赶开:“毛都还没长齐就会护食儿了。”
九十四松手。
并默不作声地思索自己哪里的毛没长齐。
阮玉山将他此刻神色抬眼一扫,笑了一声,却不做解答。
“手摊开。”阮玉山蹲在九十四跟前撕肉,把九十四的手抓过去,刚看了一眼,又故意揶揄,“哈——脏得比我还黑。”
九十四虽然困得昏沉,但跟阮玉山呛起来来可清醒得。
他平静地接话:“巴掌要印到脸上,才看得出到底哪个黑。”
阮玉山点着头笑:“我看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说完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不仅摸,还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这一蹭还当真在那张古铜肤色的脸上留下五个黑漆漆的指印和一团污糟的阴影。
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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