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抿嘴角的卷毛脑袋低下去，他一语不发地从地上站起来，仅隔几步之间，两双眸色相似的红眼睛对上视线，微弯眼角的那双平静如水，另一双眸色鲜艳得宛如黑夜中燃起焚烧大地的熊熊火海。
这个男人一举一动都看上去像在生气，十二代目困惑地想，害怕和欣喜他都能理解，两者皆有更在人之常情，可为什么是生气？
而且，人类生气时的眼神会是这样吗？
存活于世近千年的漫长岁月间，他自认已见识过人类近乎所有不同类别和不同级别的丰富情绪，至喜至悲也罢，最复杂且最牵动人心的情爱也罢，如被迫分开的恋人们在最后一次相见时泪洒月下的凄苦，失去亲人者和失去至爱者的心如死灰，追逐名利者却无能为力于一生心血毁于一旦的绝望，他都曾作为旁观者尽收眼底。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曾浓烈过这个男人此刻看他的眼神，竟让他读不懂那具体是何种情绪交织其中。
又或是同时涌出太多种情绪，多到分辨不清，多到连这个男人自己都超出负荷，看上去频临崩溃边缘。
死寂般的沉默盘踞室内，与他相顾无言的银发男人仍定在原地，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连一步都不上前，连看着他的那双风浪翻滚的红眼睛都低垂下去。
末了，低着头的男人嘴角往上扯了扯，表情像在笑，眉头耷拉着却比哭还难看。
“太过分了吧……”低声呢喃的嗓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非得制造出这么真实的幻象不可吗……阿银真的……真的会信以为真的……”
可如果世间真会有奇迹降临，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为什么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要他只能对这个人……挥下那一刀……
在黑夜中仍能照常视物，十二代目听着这番逃避现实的自言自语，看见对方已然眼圈泛红。心底有谁发出一声叹息，他莫名失去再作观望的心思。
“抱歉。”他直截了当道，“其实我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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