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荧惑犯心,宫门动乱之夜,她扑身替他挡下的一箭所留下的痕迹。那一天,她身披尚宫之服,身下是滚烫的血,身上是骤冷的夜。如今,那伤口早已结痂,可她指下探去,仍能感到那皮肉深处尚未安稳的炙热搏动,是皇帝朱祁镇此刻失控而急促的心跳。
“陛下!”她骤然伏地,掌心贴着地面,殿内石板内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她的全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红。
她没有再试图挣脱那只扼在后颈的手,而是以额触地,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臣入宫为尚宫之职,曾在佛前立誓,若有一日违背臣节,对陛下不忠,甘受雷火焚身、万劫不复。”
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咬字铿锵:“仁孝皇后在《女诫》中有言:‘妇德以静,妇言以柔,妇容以敬,妇工以勤。’臣女不敢僭越。”
“闭嘴!”朱祁镇厉喝出声,五指如铁钳般扣紧她的后颈。他的声音已非平日那般沉稳,而是带着明显的破音与躁意,“你以为搬出太宗徐皇后,就能让朕收回圣命?”
他俯身压下,气息带着掺杂龙涎香与丹药的微甜与苦腥,在她耳侧几乎要灼伤肌肤。
“你以为,朕不知你在与谁唱双簧?”
话未说完,一道尖利的嗓音穿破殿门的沉寂,犹如寒刃破空:
“皇上——”
是曹吉祥。他小步快走,喘着气打破这压抑如窒的空气:“郕王殿下在乾清门外求见,说……说是有要紧军国大事,请陛下裁决!”
杭令薇胸口猛地一震,衣襟下那颗颤动的心瞬间敛了形,却在体内翻滚出一股热浪。
她知道,这是朱祁钰的信号。他来了,他果然听懂了她那句“昙花将谢”的暗语。
他在护她。
朱祁镇的手却未松半分,反而加深了力道,像是要将她从脖颈处生生嵌进青金石的地砖。
他的眼中晦暗翻涌,声音却回归了冰冷的平稳:“他竟敢此时前来。”
杭令薇几乎不能呼吸,耳边只余血液轰鸣之声。她闻到他袖中龙涎香溢出的浓重,夹杂着内火反噬的药性气息,甜得发腥,像是过盛的糖浆里掺了锈铁的腥。
他的手掌忽然缓缓下移,穿过她的脖颈,似在抚摸,似在凌迟。
“你要的人是他么?”朱祁镇的声音低哑而阴沉,带着说不出的执念与嫉妒,“那朕便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一个贱奴所生的王爷不能给的,朕通通都能给你。”
话音未落,他指间一扯,她颈间佩戴的那枚翡翠坠子应声而断,银链抽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在她后颈留下一道浅红的勒痕。坠子落地,翡翠滚到他脚边,静静躺着,辛夷花的浮雕尚温,映出一抹被雨打落的春意,却在这一刻,被朱祁镇践踏成冷绿碎光。
“宣郕王进殿。”朱祁镇碾碎了那颗翡翠坠子,端坐回了龙椅之上。
殿中寂静无声,只剩铜漏滴水声重新响起,声声如血,滴在杭令薇尚未平复的心里。
杭令薇咬紧牙关,眼中雾气几欲涌出,却死死按下。她不能落泪,不能示弱。她要撑住,她要等他......
他来了。
朱祁钰步入乾清宫时,夜色已深,殿中却烛火通明,仿若白昼。他跪地行礼,恭声叩首:“臣弟参见皇上,愿圣躬安泰。”
他额头轻触地砖的那一刻,余光掠过脚边,骤然一滞,那枚他送给杭令薇的翡翠坠子,已断裂成两段,半边珠链蜷曲着陷入裂纹中,宛如一条被折断的命脉。而不远处,杭令薇半跪于地,鬓发凌乱,素衣染尘,眼中还残留着尚未褪尽的惊惶。她脖颈处一道嫣红勒痕,触目惊心,犹如利刃横陈在朱祁钰心上。他指尖微颤,却强压下冲动,只将那片揪扯心脉的痛,深埋在喉底。
“臣弟偶调香方,特献安神之用,愿助皇兄安寝宁神。”他恭谨献上一只乌木香盒,盒身雕着连绵祥云,背后嵌有一枚小小“钰”字暗纹。
朱祁镇接过香盒,拇指在那“钰”字上缓慢摩挲,指节泛白,唇角却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个心有灵犀。”他目光在弟弟与杭令薇之间游走,忽然扬声,“来人,赐酒!”
话音一落,王振躬身托上金樽。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微微荡漾,浮着一层诡异的泡沫,隐隐带着甘草与□□的辛香。
杭令薇闻得分明,指尖不动声色地捏紧。她曾与唐云燕习过药膳,对毒性辨析一向敏锐,其中至少混了三种致命毒物,且药性互相催化,烈如火炭,缓如肠刃。
她接过酒樽时,指尖不经意地触到杯缘的一处细小凹陷。这金杯是朱祁钰去年在万寿节时所献,杯底藏有机关,若旋至一线,可泄出杯中液体的一缕沉渣。
那一瞬,心中一念万千,电光火石之间,她轻轻一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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