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宁一个回头盯住刘阿嬷,语气缓慢:“阿嬷……话说多了……小心冷风灌到肚子里。”
刘阿嬷被她眼中的寒意骇住,立时住了嘴,气乎乎地拢起了双手。
楚昭宁耳根得以清静,抬眸再看那株香雪,心头计算——宋青阳去长安至今,这株梨花开了三回。
三年前,京中太医署赵医师回益州探亲,去青城山访友,访的正是罗天师。
罗天师向赵医师引见了自己的医徒宋青阳。赵医师考了他半月医术,对他满心欢喜,要送他去京中太医署上学,一应开支包在赵医师身上。
随后,宋青阳便来找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来时正逢好春景,梨花正白。
他头戴皂色纯阳巾,身穿淡绿道氅,望之神清骨秀,虽非道士却质如谪仙。
宋青阳素来不进楚宅,他就站在这株阿娘曾经上吊的梨花树下,眉眼羞涩地问:“青阳在昭宁心中,算得是什么人?”
她仰眸看他,语气斩钉截铁:“你我虽无血缘,但我会一直视你为亲弟弟。”
他那双瑞凤眼霎时就恼了,转身背她,涩着声音问:“我这一走再不回来,你可是依旧不改心意?”
改心意?要他弃了那兜头的鸿运入赘楚家,似她一般为夫人做牛做马?
她答非所问:“待你在太医署学出本事,顶着宋家子孙的名头进宫做了医官,耀了宋家门楣,也不枉外公养你一场。”
她话音刚落,他提步就走,步子跨得分外大,身影快得像一道留不住的春风。
宋青阳一走便是三年,虽封信未递,但只要他未回来,便当在太医署一切顺利。
她与宋青阳出身皆苦,她盼他后头的日子好过。
外公宋世宁曾为青城山常道观道士,遇外祖母后结了情缘,下山在灌县成家行医,仅她生母宋芜华一个女儿。
外公本道为母亲招婿,偏母亲被已娶妻立室的楚长禄诱骗,失了身子,怀了她这么个不祥人。
母亲等不来楚长禄迎娶,肚子渐大,被外公察觉受不住外公唾骂,跑来益州求楚长禄娶她为妻。
楚长禄家中已有悍妻穆云香,根本不敢提起此事,仅给母亲租了间破屋容身,偶去一回,也是丢些铜板就走。
母亲就在那间破屋里生了她,直至她满月之后很久,也未见楚长禄登门。
随后,母亲抱着她叩响了楚宅的门,将她放在门阶上,在那个早春吊死在这株梨花树上。
她能进楚家,还是外公被通知来楚家收尸气不过,请了左邻右舍从灌县赶来,拖着母亲棺材抱着她去了府衙,要状告楚长禄诱/奸良家女子。
穆云香虽恨楚长禄无耻,却爱甚楚长禄那副那好皮囊和那张甜嘴,怕官府果真将楚长禄发落流放,赶忙携楚长禄将外公劝回。
二人除了向外公叩头认错,还承认母亲为楚家妾室,愿为母亲举丧,厚葬入楚家祖坟,认下她这个庶女。
外公和邻居们拉走母亲棺椁葬于灌县,却将她留下,至死未再踏足楚家门庭。
她楚昭宁有父却若无父,便楚长禄还活在世上,她也只当那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宋青阳身世,与她一般无二。
生母走后次年早春,一陌生女子从关中逃荒入蜀,清晨大着肚子晕倒在外公屋前,当即临盆却遭难产,挣扎一日,夜里子时诞下一子,女子却血崩而亡。
彼时,外公只顾着救人,无暇问那女子姓氏来历。女子身亡,羊水满腹的宋青阳却被外公救活。
外公去世前,将宋青阳托付给了罗天师。
在青城山学医的那些年,他模样越生越好,嘴甜脑活性子灵动,惹得观中女弟子争相交好,上香的女香客顾盼频频……
随年岁增长,她日渐安静少言,宋青阳在她面前也变得羞敛,不若在他人面前那般嘴巧活跃。
楚昭宁不知喜欢何样的夫郎,却深知绝不会,对何样的男子动心。
她不允许自己喜欢,模样性子与楚长禄如出一辙的宋青阳,更不舍得让宋青阳如她一般,在楚家做牛做马。
何况,他还有那般泼天的好际遇。
刘阿嬷方才让她求夫人带去鉴香会,以攀晋王那根高枝……若夫人有心,又何须她多言?
这么些年,夫人除了提过对香坊有大用的宋青阳,从不给她说亲请媒,只道家债未尝,无钱准备嫁妆。
眼下家债清偿,也备了一份丰厚嫁妆,但那是为昭玉高嫁备的。若昭玉高嫁不能,夫人大抵会留昭玉在家招婿,免昭玉嫁穷受苦。
若昭玉成功高嫁,她则会留在楚家招婿,为夫人奉老。
此回昭玉若有幸选中进宫,年满二十的她,方敢将自己的婚事向夫人提上一嘴。
她不求未来郎子经纶满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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