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料理了一众阵亡将士的后事,都护府的事也交代的差不多,许月落从书卷中抽身,抬手无意识揉了揉后颈,盯着桌案放空,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抬头,顾劼对上他茫然的眼神,脑子一抽顶到嗓子眼的话都散了个干净,唇半张着,愣愣地也盯着看。
“看什么?”许月落哪见过他这个呆样,忍着笑问。
“啊?”
许月落边笑边把目光从顾劼脸上移开,低着头四处乱瞟,半个身子都快藏到桌子底下去了,肩胛仍然可疑地打颤。顾劼面皮涨红,神色由呆愣转为恼怒,更是紧紧抿着唇。
“很好笑吗?”
许月落不合时宜的替顾劼牙疼,连连摆手,“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喘口气吧祖宗,别把自己抽过去了。”
许月落攀着桌子直起腰,慢慢吐出一口气才止住抖,眼底铺开一层晶亮的薄雾,“没事,年纪大了,容易抽筋。”
顾劼白他一眼,“你这是虚!”
“那你可得结实点,西北我便全权交到你手里了。”
许月落仍旧看着他笑,顾劼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月落起身要往外走,经过时被顾劼扯住了胳膊,他看过去,青年浑身上下都在往外渗冷气,脸色难看的要命,手劲大的他微微蹙眉。
“别干混账事。”顾劼吐字跟吐冰碴子一样,目光如同两枚铁铸的箭镞,寒芒闪烁,“姚家造的孽跟你有什么关系,眼睛盲了就去治,心脏了就去擦。我以为不给他们两刀已经算仁慈了,没成想你还真是心大,上赶着背锅。”
顾劼咬牙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再刺一句,“你放过自己成吗?”
“那你呢?”
“什么……”
顾劼话说一半卡住,他看进面前人的眼底,青年的瞳孔与少时一般无二的澄澈明净,他仿佛遭人当头一棒,看向许月落的目光渐渐发热,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烫的。
“怀瑾,这些日子你可以多听听多看看,我多希望你能明白,你已经比当初想要的一切做得更多走得更远。”
许月落留下这句话,出了门往后山走,远远看见卢滢站在一个小土包后面,顺着他的视线往前,姑娘抱膝蜷坐,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鬓侧碎发被吹得散乱,偶尔扫过颊边她也不去管,只颌首撑在手臂上,落在风里的一小块侧脸瓷白素简,仿佛无知无觉的人偶。
许月落眸光转黯,站到卢滢身边,“她在这里多久了?”
“一早就来了。”
卢滢情绪也很低,“今日是十七的生辰。”
二人都沉默着,目光静静凝在一处,卢滢捏着两根都快蜡化的糖葫芦塞到许月落手里,“去哄哄。”
许月落垂眸盯了一会儿,卢滢摸摸鼻子,“有点风干,应该还能吃,我给十七带的。”
许月落嗤笑出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同去吧,十七喜欢热闹。”
“嗯。”卢滢跟着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动静,吵嚷嚷的,回头去看,一串人都往这边走,手里还都拎着不少东西,柳绿花红的,许月落眯了下眼睛,看清张振手里拎了巨大两个陶罐。
“主帅。”
人未近声先闻,张振一嗓子连星沈都吆喝回了神,她侧眸往这边看,军中许多人拥着许月落过来,她下意识便想起身,大概风吹久了眼晕,踉跄两步便搭上了爱人的手臂。
许月落轻轻捏了下她的手然后放开。
情形不对,饶是张振这等不拘小节的人也有些局促,许月落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陶罐,“给十七带的?”
“是,小将军爱喝酒,但酒量不好,这里头是果酿,又是甜的,他平日里便很喜欢。”
许月落掂了掂,取过碗盏倒满,矮身蹲下稳稳放到十七面前,“你带这么多给他,小孩不懂节制,得把自己灌个大醉啊。”
张振挠挠头,言辞间也多了两分放松,“那是在主帅你跟前,平常啊,小将军是很稳重的,满营的兄弟都听他的,讲起道理来不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说得通透又明白,打起仗来更是威严,俏脸一寒,运筹帷幄,一杆银枪耍得虎虎生风,给长毛子们打得屁滚尿流,每回回城,樊城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就围在街两边,往他身上扔的花都能攒八箩筐……”
张振话没说完,抬手摸了把脸,眼眶红得厉害,“有些孩子啊,天生干净,来时干干净净来,走是干干净净走。”
星沈好像在听,又好像一直游离在人群外,她看着许月落为他们斟满酒,又看着他们流泪,来来去去,心口的位置空了好大一块。
是她离开的太久了,如果早知是永别,阿姐一定不让你败兴而归。
星沈伸手接过一碗酒,仰头饮尽,许月落接过酒坛,与她斟酒,目光定定,沉声唱祝。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虽彼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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