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霄乐一愣,忽然掩面大笑起来,笑声剧烈的带动整个胸膛都在起伏,最终是一连串的呛咳声止住了这场盛大的笑意,星沈在他伸手揩去眼角水迹时别开了目光。
“他说的对,严霄乐本该是这样一个人。严霄乐在他面前,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青年抬起脸,面上神情很柔和,目光分明落在星沈身上,却让她觉得那么空旷与辽远,像是穿过云雾走进了一段悠长眷恋的岁月。
“唐姑娘……”
“严大哥,”星沈打断他,神态透出执拗,“我是言聿的妻子,也是西北的唐星沈,论情谊之深,论行道之远,你只管将我当作晚辈,不必如此客气。”
“星沈。”
星沈笑起来,眸子弯弯的,严霄乐目光微亮,似乎是很轻易就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我的身世,想来言聿应该告诉过你,我与姚氏隔着血海深仇,你可知我为何能与他这样要好?”
“言聿断续说过一些,他说是因为严大哥心性过人,有扶天下之志,更有旁人所不能及的胸怀。”
“他骗你的。”严霄乐眼睛有些发红,刻意用吊儿郎当来掩盖满腔的辛酸。
星沈摇头,“言聿从不说违心之言。”
“那就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吧,”严霄乐点头认可了自己,“可还有一半,是因为言聿。深宫龌龊,那里头的人能有几个好心眼的,言聿明明知道我心思不纯,卯着劲想对姚珏下死手,还是在我羽翼未丰时一次次保下我。他说,是姚珏对不住我,如果我真的决定对姚珏动手,他不拦着,只是要提前告诉他一声,让他备个退路。”
“不要说我跟他之间隔着这些龃龉,就算是寻常境地相识的寻常人,甚至是关系更密切的,普天之下,又有谁会一次又一次的救另一个人于水火?”
严霄乐盯着星沈,似乎是在问她,星沈知道他不需要回答,只是安静听着。青年忽然躬下身子用力攥住胸口的衣襟,难掩痛楚神色,星沈大惊,她失态地径自伸手搭上了严霄乐的脉搏,青年不动,任她动作,待到少女去摸荷包时才按住她的手臂。
星沈眸光执拗,对上青年隐忍的眼睛,一瞬间泄了气,严霄乐慢慢坐起身,声音很低,像刚落过雨的傍晚,“星沈,只有他,良善之人我也见过,可真正当得起君子二字的,只有他。我感激他,不止是他救了我,还是因为他始终拉着我,提醒着我是谁。我是天北城守将严则惟的儿子严霄乐,是将门之后,不是不择手段的阉人。”
星沈仔细打量他,忽然明白了严霄乐跟她说这些的目的,她藏在身后的手有些抖。
“我苟且偷生至此,姚氏王族覆灭,私仇得报,当初一起选的道,也初显眉目,心中本已无憾,只是还有一个私愿,便是再见挚友一面,这一面,想来也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星沈沉默不语,她看得出来,青年已经到了绝境,面上的几分血色不过涂脂抹粉强装而成,他应该是想自己去见言聿的,可是几番思量,最终却选择躲在这一隅马车中偷偷瞧一眼,大概是怕自己瞒不过。
她知道自己救不了面前这个人,也知道一旦见面以言聿的敏锐不可能毫无察觉,可她就是想为这一场强拖病体,万里奔波,几番乔装,假作无事的情谊做些什么。
严霄乐一直安静地看着星沈,等待她做出最后的决定,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他心里都是接受的。
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眼睛看着严霄乐,带着隐忍的悲伤和无力,“我是个药师,”她说到这顿住,咬了下唇才继续道,“虽然救不了你,但我可以让你在一段时间内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只是……”
严霄乐笑着接上她的话,“只是这段时间过后我就会死。”
“星沈,即使不服这药,你觉得我还能活几日呢?”
唐星沈说不出口,严霄乐又道,“我喝下去的毒,是我亲手磨的,我早就该死在半路上了,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架执念撑起来的骨肉,星沈,你帮帮我吧。”
星沈握着药,眼神泛着凄哀寂静的寒意,“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一定把他的头割下来奉上。”
严霄乐就着她的手喝了药,不到一刻钟,他感觉腕上的伤痕结了痂,拉开袖子,那道骇人的血线也已消失无踪,严霄乐摆了摆手,发现足以控制自己的肢体,惊喜的险在车中站起来。
星沈带他进了将军府,又打了清水让他洗沐,将中午许月落做的凉糕也翻出来一份,“言聿亲手做的,你稍候一会,言聿很快就回来了。”
严霄乐笑看她一眼,“星沈,看着你倒比我紧张。”
星沈刻意放松僵硬的肩脊,“严大哥,你待言聿这番情谊,我视你为兄长。”
严霄乐闷笑,跃跃欲试道,“那你喊一声听听。”
唐星沈干脆道,“阿兄。”
门里门外皆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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