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琨彦重新坐下来,神色看着关切,唇边的笑意却残忍,像以观赏小兽在笼中拼命挣扎直至力竭绝望而死为乐的猎人,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眼底那种浑浊的光愈发直白,真是……令人作呕。
言鸮身侧的刀已经温热,隔着薄薄一层衣物贴在皮肤上震颤嗡鸣,许月落瞟他一眼,眼神落回来,气弱道,“韩大人还真是厉害,柳愿思此人智计卓绝,深得商帅重用,此番带着商帅亲自配备的护卫队巡视边境诸城,昭告法令,没想到竟然栽到了韩大人手里。”
韩琨彦不答,只是盯着许月落打量,半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了句,“许世子生得真是漂亮。”
言鸮神色一厉,屋外亮起一道光,韩琨彦贪婪的笑还剩半个挂在脸上,头已经滚落在了地上,韩琨彦带来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言鸮已经握着那把沾血的刀跳了出去,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彩,像在漆黑的瞳孔里点了一把火,灼烈燃烧着积攒的杀意,连成一片赤红的汪洋,翻涌着对喋血的渴望。
言蝶带着人回来时,言鸮的刀正从人咽喉上落下来,刀尖的血顺着落手的动作往下淌,几乎能聚成水流,遍地的尸体,有些身上被扎穿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溢血沫,言鸮那身红白相间的袍子已经深一块浅一块被血浸透,他站在光影里,长睫沾血,言蝶甚至能看清浇在他身上的血还散着热气,落在光里氤氲成薄薄的白雾。
她下意识挡在杜若姝前面,回身嘱咐蝶五将人带去隔壁,等到只剩下他们三人,言蝶才将目光落在言鸮脸上,青年原本还算阳光俊秀的面目已经糊成一片,看不清五官,除了眼睛还残留着惊人的光亮。
言蝶越过他,向坐着的许月落汇报,“主子,人救出来了五个,柳大人受了重伤,候着的大夫已经去看了。”
许月落点头,“言蝶,方才韩琨彦行径……”
“主子。”
言鸮声音冷厉,几乎是用不容拒绝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许月落哑然,只好沉默下来,言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个圈,离开去了隔壁。
“言鸮。”
“主子。”言鸮闻言转过身,依旧没有抹去脸上的血,他直视许月落的眼睛,再一次确认那双清澈的瞳孔里没有惊惧和厌恶。
“言鸮…”
“主子,”言鸮又一次打断他,他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瞳孔却极黑亮,认真盯着许月落,“殿下,你为什么不怕我,也不厌恶我?是因为是你亲自把我从那种地方带出来,所以早知道我会是这样吗?”
许月落从他手中拿过那把刀,用衣袖一点一点把刀柄上的血擦干净,然后递到他面前,“刀柄沾血,滑手,不利你行动。”
言鸮愣愣的,下意识将手在身上擦了两把,结果越蹭越滑,干脆扯过许月落另外半边衣袖擦,擦干净了才把刀接过去。
许月落任他动作,语气虽淡淡的,却字字真心,“言鸮,没有什么缘由,你的刀尖从未对着我,所以在我心里,你只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就这样看待你。”
“知道了。”青年低应一声,似乎还有些委屈,又似乎只是低落,“我生性残忍,枕边人到底与旁的什么不同,没人喜欢榻边卧着一只狼,更何况她生性仁义,天长日久,谁又能忍下去。我既已知晓,往后在她面前行事收敛些便是,缘分不同,不必强求,各生欢喜总好过终成怨憎。”
“好潇洒啊,鸮小爷。”许月落眉眼生风,温和回应青年对自己的劝解。
“那是。”
“你将自己收拾一下,我去看看蓝田,稍后他们先启程回西北,我们去同守在平南郡王府外的人会合。”
言鸮点头,他出去之后,许月落也换了件衣袍,这座小院子被蝶三买下来,此刻院中只有他们这些人,他过去时大夫还在里面诊治,言蝶闻声望过来,脸色很难看。
许月落心一沉,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守在外面失魂落魄的杜若姝,脚下转了个方向,言蝶跟上来,眼神隐晦,咬牙切齿道,“韩琨彦这个混蛋,柳大人的伤势很严重。”
“传信给燕青,让十七带她赶过来。”
言蝶应了声,却忽然偏过头不肯再看他,恐慌如水一般浮上来,蒙住了他的口鼻,许月落声音有些哑,“言蝶,出什么事了?”
言蝶转过脸喊他,眼中悲切深重,“柳大人的右臂,救不回来了。”
许月落身子一倾,握住身侧栏杆借力,他眯了眯眼睛,仔细盯着言蝶的嘴唇,久久不见动作,才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去给燕青传信,你们今夜就带着人回去。”
“是。”
许月落在原地站了片刻,站直时用手撑了下膝盖,他停在杜若姝面前,轻声唤她,“杜姑娘。”
杜若姝抬头,撞上一双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眼睛,她勉强扯出个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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