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寅时,许月落房中烛火未熄,依旧人影幢幢。燕青叹口气,转身给药罐又添了口水,小火炉咕噜着再一次缓缓烧起来。
“燕青姐。”
燕青目光出神地望着对面,听到十七叫她,露出一个笑,难得温柔道,“怎么了小十七?”
十七没说话。
“你不必这样守着我,白日里练兵很辛苦,赶快去睡吧。”
十七摇头,目光也落在对面窗子上映出的一点昏黄光斑上,“阿姐不在了,我得替她守好主子。”
少年故作淡定的语气听得燕青鼻头一酸,她稍微侧脸遮掩神情,“肩上的伤好全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
“衣服扒开我看看。”
十七犹豫间,燕青已经配齐了金疮药粉站在他面前,十七只好解开上衣,肩胛处寸长的刀伤前后贯连,裂口的细线处已经长出隐隐的粉肉,看上去皱巴巴的。
燕青动作很轻,这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小孩刚到言聿身边她就见过他,天生白净,打小习武练出了一副精壮的身子骨,皮肉却还是细白。言聿把他当眼珠子疼,后来到了唐星沈身边,回来时比从前还开朗,可想而知唐星沈如何养着他。
燕青替他重新缠上纱布,忍不住又问,“胳膊的伤口脱痂了吗?”
十七仰起脸笑着看她,少年的眸莹润晶亮,流露出安慰从容,“燕青姐,我自己很愿意跟着骁骑营的兄弟打仗,白川人贼心不死,屡屡扰我边境百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看他们欺压无辜生灵。”
燕青一愣,回过神眼圈已是通红,十七错愕地看着面前女子形容哀戚,她偏过头,声音哽咽,“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个样子,你阿姐是这样,对面那个是这样,你如今也成了这样,你难道没有瞧见他们的下场吗?”
“你往对面看,瞧他这样的殚精竭虑,还以为眼下万方有难,过错全在他一身。”
十七心中一痛,他伸手晃了晃燕青的胳膊,软着声音道,“燕青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世上所有的父母兄姐,都心疼他们的儿女弟妹。平静恬然的日子,只有人人都能过的时候,我们过着才能心里真正的平静。”
燕青转眸,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她抬眼去瞧,恍然惊觉自己已经需要微微仰首才能看清他的面容,燕青百感交集,慨叹道,“你长大了。”
十七眼中带泪却不失明亮,“燕青姐,我会保护好你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燕青隐约间察觉到有人在轻拍她的肩,顺着十七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门终于开了,陆陆续续有人往外走,皆是一脸倦容。
燕青哄着十七去睡觉,自己端着药走进去,顾劼和卢滢果然还在里头,见她来,默契地让出一个位置。
“多谢。”
许月落倒是没有什么二话,接过药洒脱地一饮而尽。
“你去休息吧。”
燕青没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温声说了一句,“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许月落受宠若惊,燕青向来脾气硬,尤其是对他这种不遵医嘱的患者,从前都是绑了手脚捏着鼻子往进灌,这样的纵容耐心,反倒使他生出几分愧意。
许月落手掌虚虚握拳抵着鼻尖,心虚地胡乱应了几声,燕青不耐烦看他这副模样,收拾了药碗就往外走,顾劼和卢滢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月落转个身的功夫就变了张脸。
“我前两日与安翊通信,她很赞同我们在西北展开的改革,邀我前去西南实地考察,予以更正。只是眼下西北的境况显然糟糕于西南,我抽不开身,嘱咐之恒明日启程,那他手中原本负责的案审司便空了出来,怀瑾你多留心。”
“放心。”
许月落似乎没在等他的回答,眼神还落在铺了满桌的草纸上,这些看似杂乱无序的东西,便是许月落带着人点灯熬油了三个月磨出来的东西,新法令,新制度,新未来。
大宣原本在四境设都护府统辖政务,西北都护府就位于樊城,自金陵一战后勉强算是为他们所控。许月落借着商遣岚的威信,顺势将整个西北的政权明面上都收归于将军府。明则已经在遥远的金陵称帝,更国号为燕,改元为清源。这是摆明了谋朝篡权,各地有心之人皆扯旗暴起,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实则多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当这天下的主人。
许月落身在西北的消息传出去,也有不少人来试探过,想扯许月落的名头做旗子,被他决绝拒绝,只好转头将主意打到金陵。明则虽然手握黑甲卫,但此刻政权初建,正是根基不稳之时,惮于商家军的战力,并未即刻向许月落发难。
再加之当初金陵一战,明则坑杀白川数万军马。白川本来在大宣西北,多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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