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背对许月落坐着位白袍公子,举止气度都十分矜雅,只是银纹面具遮住了容目,让人辨不清年纪。
他察觉身后的动静,斟了杯清茶置于对面,广袖轻抬,声如切玉断雪,“阁下请入席。”
许月落坦荡荡坐过去,眉目间一派从容,“久闻斩仇山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其主,很是有幸。”
“原来是麓国公府的小殿下,失敬了。”
银面人也打量着对面的青年,群青锦袍,珠泪抹额,立如玉树,举止翩然,清贵之势浑然天成,似山巅积雪不可攀折,如苍翠青松意气凛然,更有一双灵眸,粗瞧冷峭疏狂,再瞧便如碧石小潭,青年眼尾淡扫,稍微荡开其中雾影,便露出眸底温韶柔煦的春光来。
姜净多看了一眼,心中默叹,天下风采,此人独占八分。
许月落饮了口茶,轻笑道,“我还以为公子早知是何人要见你。”
“仇家太多。”
银面人看着青年的动作,心中倒是多分欣赏,“殿下敢喝我的茶?”
这便是在说当年命门人向许月落投剧毒的旧事了。
许月落挑眉,执杯之手虚敬眼前,“姜公子说笑了。”
姜净覆在杯壁的指尖骤然泛白,杯中茶水摇摇欲坠,溅上桌案一片水迹,此刻室中正是剑拔弩张,声断弦绝。
“也是,”姜净轻笑了声,“殿下身边有青衣谷的传人,自然有恃无恐,殿下费这么大功夫把在下找出来,该不是为了叙旧。”
话至此处,二人终于现了机锋,许月落神情急转直下,眉目陡生冷峻,眼射寒星,“远离朝堂,回你的江湖去,或者死在这里。”
姜净迎着那目光瞧回去,知道许月落言非虚吓,他转了转瓷杯,痛快道,“好,我与门中人远离你们的纷争便是,我与明则本就是交易,既然他不能为我带来利益,我也没什么好同他纠缠的。”
“姜公子倒是看得通透,这样我与你的恩怨便就此了了。”
“殿下不怕我食言而肥?”
许月落勾起唇角,眸光孤傲,他起身往外走,“这次我同你谈,若有下次,你连见到我的机会都没有。”
“姜公子,你今日能不能走,我说了不算,还有位故人想见你一面。”
许月落齿间刻意将故人二字重捻,姜净骤感惊惶,下意识伸手要捞许月落的衣袖,他咬牙艰涩道,“我不想见。”
许月落偏眸看他一眼,止住叹息道,“姜净,缘分因果,你欠了什么总会有人向你来讨。”
许月落同宁潇擦肩而过,吩咐言午在门外守着,其他人都稍离远些,里面的人今日所要了结的恩怨,是不论生死的。
宁潇坐在许月落方才的位置,她始终低垂着眼睫,过了许久才抬眸,故人相见,隔着两张假面,万重心绪,只有无言。
他们谁也不曾摘下面具,宁潇试图透过那诡谲的银纹看进去,但终究无法看透,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人,少主,姜净,还是斩仇山庄之主。
她沉默了许久,渐渐觉得自己该起身离去,多年执着好像也没执着出什么念头,论恩仇,是寒风山庄给了她生命,她无论如何不能再对他们唯一的血脉下手,论别的,宁潇自嘲一笑,那些早就被姜净弃了,她一个人抓着只是自苦。
她与姜净,彼此占据了对方最无忧的年少时光,不谈亏欠,自此一面,过往不追。
想明白后,宁潇坦然许多,她的目光亦变得收敛,“公子,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你不喜欢之事了,江湖山高水远,宁潇还是希望公子可以自由自在。”
“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姜净字字凝冰,听在宁潇耳中唯有叹息,十数年的折磨,仇恨之毒早已伤髓入骨,她能放下,大约是情仇能抵,但姜净却没有理由放下。
他一步步爬到今日,辛酸苦楚,只有自渡。
宁潇劝不动他,亦不能再劝,她抬手轻抚面具,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摘下,故人旧事,她已不想招惹姜净之心。
“姜净,宁潇此来,只为告别,你我这一桩旧事,自此在我心中便了去,往后不必挂怀了。”
宁潇自觉已无话可说,她起身离开时见姜净腕骨一片青筋翻起,想了想又宽慰道,“殿下是个守诺的人,他答应放你走,便不会反悔。”
姜净没有反应,他紧扣桌案一角,轻抽口气,将堵住喉咙的情绪都咽了回去,皮肉筋骨,四肢百骸,冰冷剧痛。
宁潇不再牵挂他,那个清清白白的寒风山庄小公子,才算彻底去了。
许月落见宁潇出来,自树干跃下落在她面前,“决定好了?”
宁潇苦笑,从腰封取出两枚钥匙,尽数递给了许月落,“我这些年在江湖中也赚了一些钱,在玉溪山腰建了个庄子,风景秀丽宜人,便赠给你与唐姑娘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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