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落无奈地笑笑,拆信的手颇有些犹豫,言一默默缩在角落,支着脑袋装盆栽,信封被拆开,先滑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一包油纸包着的草籽,他仔细看了看,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草籽。
信纸被展开,唐星沈的字迹立刻扑了满眼,飘逸张扬,锋芒毕露,霸道非常。
月落吾爱:
许氏玉哨已在我手中,便算是你给我下的聘,待草长莺飞,遍地杨柳之际,你可要为我补齐三茶六礼。
关于情爱的只有这一句,紧接着大篇大篇的便是对局势的筹谋,正如他们这份感情,生于乱世,便像生于石缝的草籽,幸而这草籽别无特点,只有命硬。
许月落唇畔挽起笑意,他将草籽信纸一并收好,看向言一的眼神很温和,言一也下意识跟着笑起来。
“帮我在府中辟一块空地出来。”
“是。”
言一下意识要走,又摸着头转回来,“主子辟地要做什么?”
“种草。”
“哦。”
嗯?
言一茫然的很,但也答应了,他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许月落笑着说,“言一,告知九卫,许家有女主人了。”
言一微愣,立刻笑着答声,“放心主子,过了今日,九卫无人不知唐星沈之名,九卫尊唐姑娘如尊主子。”
言一刚走开,身后许月落便以手撑住了额头,他轻掩面容,再也挤不出一丝多余的笑意,眼眶被汹涌的心绪冲的酸涩发疼,锁着里头翻搅的热流。
阿沈呐。
他心爱的姑娘,方才死里逃生一场,亲友弟兄的血还沾在她的心口,战友同僚的尸骨还趴在她的肩上,可她只能草草裹了伤口,一步不停的往前走。人心皆是肉长,并非风过渌波,新雪掩痕,不消片刻便能散得涟漪半点不剩,纵是心如顽石,千般刀割万般撕磨加身,也该沟壑纵横,不复往初,便因为她永远对这世间抱有明亮的希望,就应当永远吃最多的苦吗?
往前数十年的人生,她不过稚子,已挨尽生离死别,更兼有多少他不知亦难以想象的苦痛,从无人善待珍惜于她,可她却爱世人,爱的这样无怨无悔,她甚至这样坦荡无畏地回馈于他,还要遭受他的顾虑躲闪,不曾有过一句怨言退离。
无人教她爱,她却爱得淋漓尽致,这便是他心悦的姑娘,是世间再也见不到第二个的唐星沈。
许月落从未尝到过如此的煎熬酸涩,如万蚁噬心,绵延入骨,一点点钻进他的皮肉里,药石罔医,原来这便是情爱,更是他的无能为力。
他一时之间竟真的不能定论,究竟是自己身处其中苦痛,还是所爱恨不能以身代之更痛,往后种种,他与她皆是如此。
肖承敏在宫中待了一夜,第二日才返回世子府,小姑娘看起来是哭过,一双眼还红肿着,许月落只是轻拍她的肩,让她先回房休息。
卢滢早起练完功,瞧见这一幕,远远站着没有上前,见肖承敏跟着婢女离开才走到许月落身边。
“你们之间说清楚了?”
卢滢一顿,点点头,片刻又不确定道,“我心中好像有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但我没办法确认。”
“那就交给时间吧。”
卢滢耸肩,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
“皇帝昏迷不醒,郡主和崔氏的姻亲应该短时间内无法继续了吧?”
“重要的不是皇帝,是肖氏的态度,在博陵的人手这段时间一直盯着肖家的动向,他们隐约有倒向明则的意思。”
“什么?”卢滢吃惊地问,“江阳公主尚在他们就敢这么做?”
许月落倒是平静,“我之前让你探查卢氏的动向,他们怎么说?”
说起这个,卢滢面上的情绪也淡下去,他指尖无意识点点瓷杯,“卢崔两家已经绑在一起太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决裂是完全不可能的,卢氏不会主动掺和,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斩除崔氏的异心,他们自然就不会跟着搅进去。”
卢滢对自己父亲的德行还是很清楚的,明哲保身永远是他做人的第一守则。
见他眉宇间萦绕着淡淡懊恼,许月落伸手拍拍他的肩,“我已经让人传信给江阳公主,将肖氏背地里的小动作尽数告知,江阳公主是皇室最后一点有尊严的血脉,她不会容忍肖氏出卖姚家的行为,换做以前皇帝康健时,江阳公主有一赌之力,但现在风向偏了,肖氏不可能抓住崔氏了,肖浔背地里的小动作就是扼在江阳公主脖颈上的绳索,她一定会率先动手,把肖氏紧紧抓在手里,此刻淳安嫁不嫁就毫无意义了。一旦她回信,我们就助她一臂之力,先收拾了肖家,保住承敏,再考虑如何对崔氏动手。”
卢滢面色稍霁,郑重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拉卢氏一把,如若拉不住,你届时也不必在意我这层关系,尽管动手便是。”
气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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