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落撩起眼皮扫了下,那一把山羊胡的太医立刻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倒是身后一个年轻太医面存犹疑,不断往此处瞟,许月落面容松了松,让那老太医下去抓药,只留了那年轻太医一人。
许月落弯下腰直视他,锐利威压扑面而来,“你可有实话要讲?”
那年轻太医嗫嚅着,几要张口之际,许月落突然直起身扫了满屋一圈,立时一众妃嫔纷纷离去。
“现在可以说了。”
“回世子殿下,陛下脉象涣散不收,浮而无根,脏腑精气耗散,精血津液亏损,阳虚不敛,肾气将绝,又伴有失水、出血、吐泻之症,血不足以充于脉,神思难凝,恐是,恐是衰竭之兆。”
蒋玉照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也始终秉持着医者仁心的理念,此番说出实情并无心理重负,只是头顶这位年轻的世子殿下长久的沉默,让他也渐渐生出慌乱。
从头顶飞过来一个小瓷瓶,蒋玉照下意识接住,打开瓶塞轻嗅了下,瞪大双眼看向许月落,许月落却没打算为他解惑,只道,“待会给他喂下去。”
蒋玉照应了,许月落又问,“肾脏肺腑耗损本非急病,陛下却一泻千里,你可查得出缘由?”
蒋玉照点头。
“那便去查,不论查到什么,本官都给你撑着,自今日起,旁人给陛下的药你都要过目,陛下清醒前,你寸步也不能离,我安排人由你差使,有人胆敢不从,一律让他问到我脸上来。”
蒋玉照讷讷应声,急忙抬头却只来得及窥见一片玄色的衣角,他下意识松口气,方才察觉衣衫已被冷汗打透了大半。
这位殿下,好足的气势。
许月落出了殿门,瞧见一袭素衣的长公主,她面容无波无澜,在晦暗的天色下身形端直,仿佛一尊玉佛,看到许月落出来,她只轻颔下首,说道,“去吧,此处我守着。”
许月落点点头,错身而过,他去了宫中一处早就废弃的宫殿,那是先帝一位宠妃的住处,早无人居,草都长得半人高,他推门进去,萧贵妃正坐在桌前等他。
许月落开门见山,“太医说是衰竭之症,你待在他身边,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一向溺于酒色,这段日子又不知从哪里得了两个绝色美人,□□的很,身体亏空是迟早的事。”
“你再想想。“
许月落声音低下去,语调沉缓,静谧且从容,让萧栀荨不自觉的凝下心细想,半晌,她猛地抬起头道,“他好像在服一种丹药,做的很隐蔽,似乎不想人知道的样子,我也只远远看见过一次,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许月落点点头,“我知道了。”
起身离开之际,许月落顿了下,还是面向萧贵妃,“萧姑娘,他此次怕是走到了绝路,你若为自己打算,想要离宫,我来帮你。”
萧栀荨愣了下,笑得花枝乱颤,“殿下,我还没为你找到那丹药呢。”
“不用你。”许月落的态度很果决。
萧栀荨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秀美的面容在灯下像幅雅致绢美的仕女图,“殿下,我十四岁入宫,打那个时候就是不愿意的,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天,不知道圈住了多少少女的魂,我饱受凌辱,被罚跪在冰天雪地的御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只有小殿下肯救我,也只有小殿下能救我。”
“那只是举手之劳,你实在不必记在心上,既然有想过的生活,那就去过。”
“殿下,我也不全是为了报恩,我是因为家中贫穷才被爹娘十个铜板卖进了宫,那种骨肉生离的苦痛和无力,爹娘的愧疚和期望,日日在梦中折磨了我近十年。他们是抱着我能在宫中谋得一口饭吃的期望卖掉了我,为了生存卖儿鬻女,这样的世道,这十年,我亲眼看着那人是如何的残忍无耻,如何昏庸荒唐,把天下造作成了这个样子,我恨呐,恨到无数次夜里想用一把匕首割断枕边人的喉咙,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许月落从不知她的过去,此刻心中翻江倒海,只能克制情绪安静看着她的眼睛,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没用,天下帝王相好像都一个样子,钱多了便想女人,权多了便想杀人,他们都不是好人,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单为这一个人搭上我的性命,他不配。但是你不一样,殿下,你要女子入仕,要建女校,要帮我自由。殿下,你说过,要全天下的女子都往更广阔处去,要她们于自由,精彩,毫无障碍的天地中选择,追寻,驰骋。”
萧栀荨眉眼弯弯,眸中光影交织流动,何其柔婉静美,“殿下,你都会做到的,对吗?”
许月落久久说不出话,他见过太多人在烂泥里挣扎着爬出一条血路,开出纯净灿然的花,但每次直面,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萧姑娘,你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为了他搭上你的性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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