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沈无奈,但也分了心思去照料卢滢的伤,替他配了些快速愈合的伤药,连方子也一并抄给了他。
“军中苦寒,将士流血牺牲是常事,你将这个带去,希望有些用吧。”
“多谢。”
卢滢干脆地接过收进袖中,二人静坐两处,言语不多,气氛却很洽然。
“星沈。”
唐星沈心神原在手中医书,闻言抬头静静看他,卢滢抿唇,欲言又止道,“我…”
星沈也不催,只是慢慢合上了书卷。
“星沈,过去之事,我有很多对不住的地方,平白对你生了许多偏见,冷言冷语。”少年的神色中依稀还能辨出一两分难为情,却勉力展露更多的平静,撑起一架高大的骨肉。
“我所作所为对上你的一片赤诚,实在不堪,我知道一句致歉只是虚言,往后我定然痛改前非,以命还护你的恩情。”
星沈微怔,今日从卢滢口中听到这些话实在是意料之外,她从前只觉得卢滢本性不坏,现在看来何止不坏,简直是上等的心性。
星沈眉目舒展,苍蓝色衣裙衬得她格外温婉,“子晔,没有什么恩不恩的,你曾替我照拂好友数年,我已经心存感激,得知你只身远赴边疆,我心中更多了敬仰。子晔,我们该是一对好友。”
卢滢眼神闪烁几许,沉入唐星沈温水般的眼眸,接下来的话出口也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星沈,我生于范阳卢氏,是贵重的嫡长子,可这个身份是我娘用命换来的。”卢滢顿了一下,用余光去探唐星沈的神色,却只看出不忍,他的心头一恸,喉头几乎是立刻就哽咽起来。
“我娘出身贫寒,没名没分跟了我爹,后来卢崔两姓联姻,我娘更是度日艰难,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我娘在正室进门前有了我,这几乎是将她推入了绝境。我生下来就被抱给了崔氏,我娘当然也在那天悄无声息地死了。”
少年的声线克制不住地抖,仿佛心中极寒,星沈满眼不忍,口舌好像也被封住了。
“他们都瞒我,我因此认贼作母十二年,直至十二岁生辰,她特地挑了这一日将真相告知我。她污蔑我娘怯懦卑弱,才灌毒自杀将我丢下。”
“我竟然也信了。”
卢滢苦笑一声,“我恨了两个母亲数年,恨她们一个高门贵女满腹算计,一个出身贫寒懦弱心狠,为了逃避心里的业障,我竟然甘愿一叶障目,自欺欺人,将天下女子都恨了进去。”
星沈才明白卢滢谈起旧事的缘故,他在给出一个解释,他本可以不谈,却还是说了个明白,不是为了辩白,而是真心要给交代。
“好了。”星沈再也听不下去,她宁愿从不曾听过这番带血的剖白。
“子晔,都过去了。从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如今已经做得够好了。”
卢滢直视她的眼睛,满目歉疚,眸光诚挚,“过去的错还能用一句无知掩盖,但你三番五次帮我救我,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星沈,对不住。”
星沈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顺着他的话说,“子晔,这句对不住我听见了,从前所有都一笔勾销,往后便不能再说了,既然此刻是朋友,就一生都是朋友。”
“好。”卢滢笑了笑。
关门退出来的那一刻,星沈看见卢滢垂下了头,随着他的动作有大颗的眼泪落在锦被上,泅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她悄然别开眼,正撞上许月落的笑脸,一时间竟然生出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星沈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去了大厅。
“子晔的伤势如何了?”
星沈蹙眉,却还是认真答他,“已经好了大半。”
许月落点点头,解释道,“西北战局吃紧,他该早点回去了。”
星沈心中疑窦丛生,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连同他这些日子的行踪一并只字不提,只是应道,“我会多注意。”
许月落眸光极快地掠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浅浅笑着点点头。
卢滢在京中休养了大半月,外伤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他打算顺势回范阳家中一趟便返回西北,临行前夕,星沈早早换了班,她在厨房忙活,十七与卢滢都挤在里面捣乱。
顾劼与许月落有别的事要忙,他们来的稍晚些,也都围在星沈旁边,这虽然是个世子府,但厨房再大也大不到哪去,在星沈第三次转身差点撞到人之后,她终于愤怒了,冷着脸把所有人都往外赶,手掬起干净的水就朝外洒,卢滢一时不慎被十七扯过去挡在身前,用脸接了个一滴不剩,星沈拍着手笑起来。
顾劼抱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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