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你不说风凉话会死啊!”卢滢顶着一脑门官司怒望顾劼,记仇的小心思又放不下十七,七窍都快急出烟,十七看看自家阿姐,又看看笑盈盈的主子,眼珠一转,抓着顾劼和卢滢就往外走,一路走还一路念叨,“子晔哥哥沾了水,他还在生病,怀瑾哥哥快帮我找干净的衣裳给他。”
卢滢沉浸在十七的声声哥哥里迷失自我,顾劼早明了十七的心思,他回身看了一眼,压下舌尖涩意,不做挣扎地跟了上去,许月落方才收回落在顾劼身上的目光,眼神晦涩。
气氛一时冷下来。
星沈将刚裹好的糖糕架在蒸屉上,眼神盯着炉灶中的火,手指不自觉揉搓着衣角的毛边,许月落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口涩涩生疼,他刚想开口便被少女脆声打断。
“殿下,等到一切都结束,你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许月落吸口气,他没想过,他甚至没想过自己能安然活到东方既白之时。
星沈也没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又道,“我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想过最远的就是,”星沈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一片青黛里的许月落,“我要保护好殿下,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蒸屉慢腾腾冒出细微的噗声,白气渐渐隐没了少女莹白秀丽的面容,许月落心口被一片荆棘绞紧刺穿,草木的苦涩和血液的搏动融为一体,轻微的呼吸都伴着抽痛,让他喘不上气。
晚上吃饭时酬心也在,王伯挖出了酿好的梅花酒,酒劲儿小,众人只是喝个开心,十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靠在王伯身上偷酒喝,殊不知今日并无人管制他。酬心酒兴上来要舞一曲,拉着星沈陪她,星沈无奈只好从旁边捡了根树枝陪她划拉,顾劼慢条斯理从怀里摸了根萧出来,言午也颇有眼色的抱来了自家公子的琴,被三分醉的言一拉过去垫在肩下枕着。卢滢左右环顾,飞身踏上梅花枝头,剑鞘微动间便是繁花漫天,幽幽寒香笼头而下,酬心的舞愈快,腰间银玉相击环佩阵阵。星沈忽而揽了她的腰,一路穿花拂柳,落在了亭阁檐上,酬心便倚在她的肩膀,众人纷纷而上,并肩靠坐,王伯仰躺在椅边,笑呵呵用筷子敲了一曲安眠乡。
今夜月色真美。
第二日,星沈与月落在城门送卢滢,星沈将最近新炼的药扔给卢滢,“都是救急的,一次一粒。”
卢滢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瓶子,“我会省着点的。”
许月落没说什么,只是凑上去同好兄弟抱了抱,肩骨相抵时,卢滢听见很轻一声,“战无不胜,平安回家。”
马蹄踏风而去,许月落牵着马慢悠悠同星沈往城中走,清晨的风携着昨夜寒霜的清冽味儿,他生出一股想要剖白的欲望。
“阿沈,我同子晔几乎是一起长大,我们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而今他远赴战场,我心中本该早有准备,可直至他浑身血模样躺在我眼下,我忽觉彻骨的寒意与苦楚,原来我还没有准备好,或许有一日惊闻旧人恶讯,知悉刀砍剑劈加诸其身,我才能学会接受和隐忍。”
星沈望着他的眼睛韶若春水,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强悍明亮的许月落流露出真正的脆弱和恐惧,这不单单是他的恐惧,生离死别,这是世间所有人的恐惧,只是他们站在了浪尖上,一切都比旁人要来的容易些,他们因爱勇往直前,也因爱固步自封。
“殿下,恐惧是没有用的。”
“是啊,恐惧是没有用的。”
“翼卫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这几年他们遍查边境一百七十六州,九十四郡,七十八个都府,暂时圈出了六十九个可能藏有军械和叛军的处所,下一步就是真正派人进去探查虚实,皇帝不理朝政太久,明则计划开始的又太早,我们对他的力量知之甚少,行动间颇有顾虑。”
许月落言语间暂时隐去了密信一事。
星沈问道,“玲容家的铺子还在明则手中吗?”
许月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明则养了那么多军队,花销之盛,难以想象,之前我们查到的烟土走私也同他有关联,李焓始终没有放弃这条线,他在一月前抓到了个名叫何阿四的烟土贩子,他指认了户部侍郎薛舫。”
“不能禀明陛下吗?”
“没有证据,只是何阿四的一面之词,不足取信朝堂。”
“眼下我们只能想办法切断明则的金银来源,并在明则掀了棋盘之前找到他隐藏起来的人马,否则内乱一起,边境趁此机会进犯,大宣危矣。”
星沈说完便意识到什么,她猛然抬头看向许月落,少年叹了口气,坦诚道,“我和怀瑾这几日便在着手查封玲家铺子,他们的账上这大半年已经有了很大的亏空,实际操作起来比较容易。”
“你们之前一直未动手是在查探明则其他的资金来源,你们查到了哪里,”电光火石间,星沈想起了刚才许月落提起的一个人,“薛舫?明则用了国库的钱?”
喜欢倒伏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倒伏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