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立住,但两个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许月落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索性收了伞,微微弯下腰来平视她。
“如果你喜欢,可以这么叫我。”
唐星沈没有回应,“殿下,我想留在徽州。”
“阿沈…”
“殿下,我想先说完。”在许月落默许的眼神里,唐星沈的视线越过院墙落在更广袤的天空,她的语气因为轻缓而显得辽远,“殿下,我有很多的事想做,很多很多。”
星沈忽然收回目光望进少年人温和的眼底,“但我清楚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我需要同伴,我选择了你。从我的信仰产生之时起,你是我唯一选择的人。”
最艰涩的部分说出口,接下来的陈述反而变得轻松。
“父亲从不避讳在我面前谈论政事,他的天资都在做学问上,却偏要掺和官场,每每讨不着好,便要在家中发怒,我听得懂他说的那些,便干脆帮他出主意,问题解决了,我就能过一段安生日子。”
许月落眼神渐沉,却没有打断她。
“但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获得父亲的青眼,我是真的希望那些问题可以被解决。我把策论交给父亲,可真正得到落实的寥寥无几,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通过父亲的抱怨和耳目窥探。
殿下的率真无畏与声名狼藉同时出现时,我便将目光落在了你身上。机会来得很快,父亲告诉我,顾大人瞧不惯殿下散漫的作风,每每在朝中抨击殿下的肆意妄为,可我却觉得奇怪,顾大人为官为人,若与殿下无私仇,何苦做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惹得一身腥,偏偏,顾大人与殿下私交甚少。当然,顾大人可能真的如我父亲所猜测,就是瞧不惯殿下,于是,我借东风做了个小局。
那日的早朝父亲回来便说北地大旱,灾势隐有失控之局面,我料想如若顾大人真是殿下的人,这种时候不可能不同殿下商量,顾大人不曾涉足过殿下府门,或许有外在联络之所,可这种联络一旦频繁,难免惹人注目,所以,顾大人府上或有密道。
我算准时辰,让父亲向顾大人递上了拜贴。后来我问了父亲,他说不到一刻,顾大人便接见了他,而且衣冠整齐,以我父亲的本事,当时深夜,顾大人不是非要见他,可顾大人偏偏匆忙来见了,这便是心中有不坦荡。于是我赌,顾大人当时并未就寝,甚至并未在自己府中。
父亲给顾大人的那份折子,也是有讲究的,其中条条框框样样可行,但少了一个强大的权柄支撑便不行,我撰写的时候便清楚有些条款顾大人必不会对陛下说明,可是这些在后来的赈灾中都一一实现了,顾大人另有支撑几乎已是定论。“
唐星沈说了很久,语气一直平淡,还剩最后一句,她必须要郑重。
“而殿下,也是一心为民的人,是我敬佩的人。”
雪落的密了起来,遮覆青丝成白发,许月落眉目微敛,眼睫上便簌簌的落下几片白晶,星沈垂在身侧的手指挣扎着蜷了几下,许月落脚步轻抬,忽然毫无预兆滑向她,宽厚的胸膛迎面而来,扑了满脸温热气息,星沈下意识去迎,同那双干燥的手掌稳稳交握,又一触即分,隔着半寸长的空隙,她的发丝埋进他的怀里。
“殿下,站稳。”
星沈强作镇定地提醒,许月落充耳不闻地转移了话题,手段同那日的唐星沈如出一辙。
他长长叹息,语气却极尽温柔,“阿沈,你当时才多大,九岁,还是十岁?”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唐星沈听懂了,她迎着许月落的目光,笑得坦荡又明媚,“同安二十四年,顾大人身陷囹圄,而今又声名鹊起,如今想来这其中或许有殿下的手笔,那一年,殿下又是不是稚子玩闹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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