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李不坠忽然驻足,刀柄叩击石壁的回声中夹杂着细碎铃音,“像是平康坊舞姬的脚铃。”
陈今浣屏息凝神,浑浊的水波在胸前荡出涟漪。那铃音时近时远,恍惚间竟与长明观的风铃重叠。他垂眸望着水面倒影,自己的面容正被波纹揉成陌生的模样,眼尾斜红晕染成血痂般的暗褐。“曼陀罗的香气逐渐浓了……”他喉间发紧,“其中似乎还混杂着祆教圣火坛的灰烬。”
二人继续前行,暗渠在此处陡然收窄,他们不得不贴壁侧身而行。陈今浣的肩胛擦过石壁凸起的兽首浮雕,玄铁铸造的睚眦口中衔着的铜环早已锈蚀,环身却缠着崭新的红绳。红绳末梢系着的桃木牌刻满符文,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暖光。
穿过狭窄处再行五步便豁然开朗,前方石壁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暗渠水位开始缓慢下降。少年袖中的触须攀上穹顶裂缝,在潮湿的岩层间摸索到某种规则的凸起:“泽位三丈,有块刻着前朝工部的治水图的残碑。”
随着水面的下降,眼前逐渐隆起人高的鼓包,隐约能看见一名女子梳头的轮廓。那幻象维持了半息便轰然溃散,爆开的浪涛中冒出大团纠缠的发丝,爬上了二人的脚踝。发丝间缠带着细小的骨针,李不坠挥刀斩断时,刀刃竟被腐蚀出锯齿状的缺口。
同一时刻的右道深处,泠秋的剑尖斩断最后一道幻象,流苏剑穗掠过镇水兽石像。这尊三足蟾蜍蹲踞在水流交汇处,口中衔着的玉珠早已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蛟骨在他怀中微微发烫,骨缝渗出的靛蓝黏液正顺着衣襟往下淌。
“左眼……”他想起陈今浣的嘱托,霜气凝成冰锥刺向蟾蜍眼眶。玉珠应声碎裂的刹那,整条暗渠突然剧烈震颤。石像背后的暗门缓缓开启,污水一股脑灌进门后幽深的甬道,门口立着块石碑——
“澹台斩蛟于此,留骨镇河。”这十个字忽然扭曲成了“淮胥饲蛟于此,留种噬天。”
怀中的蛟骨毫无征兆地发出婴啼般的尖啸,泠秋疾退三步,剑锋在身前划出霜气屏障。菌丝如活物般从碑文缝隙钻出,在空中凝成淮胥腐烂的面容:“秋啊,你可是为师最骄傲的徒弟,为何偏偏被那孽障骗上歪路,至今执迷不悟?”
剑锋悬在菌丝凝结的人脸前,霜气将碑文缝隙间渗出的黏液冻成冰晶。淮胥的面孔在冰层下缓缓游动,腐烂的唇角勾出慈祥的弧度,却只让他觉得恶心。
“当年你跪在父母的残骸旁求我的时候,可没这般硬气。”菌丝聚成的右手抚过霜气屏障,指尖触到剑刃的一瞬绽开冰花,“为师教过你,人若想过活,总得学会和泥潭里的东西打交道。”
泠秋的剑尖抵在冰层表面,寒气沿着菌丝脉络攀爬,将淮胥的面孔寸寸冻裂。那些冰晶在幽暗中折射出扭曲的光斑,恍惚间映出来北村灭门的旧景——十五岁的少年跪在血泊中,怀里紧紧抱着重伤的小妹,叩拜着眼中虚假的“救世主”。
“当年你教我剑诀第一式,说的是‘斩业非斩人’。”五行真气在剑身流转,霜花沿着菌丝缝隙蔓延至碑文,“如今这业障,是你亲手种下的。”
淮胥的面孔重新凝聚,腐烂的牙龈间渗出黏腻笑声:“嗬嗬嗬…好徒儿,你当真以为那孽障是真心助你?”菌丝突然膨化成无数细小的手臂,穿透冰层攥住剑锋,“他不过是想借你的手解开桎梏,好让这世间为他所支配!”
他已经没有耐心跟这老贼废话了,剑身迸发的离火将菌丝烧成焦灰,紧随其后的是坎水的寒冰。霜火交融的剑气劈开凝聚的人形,菌丝尖啸着蜷缩回碑文缝隙,淮胥的残音在甬道里回荡:“且看你能护那孽障到几时……”回声未散,剑锋已斩断最后一缕菌丝,碑文上的刻字悄然蠕动,似百足虫般爬向暗门深处。
收拾完老贼,泠秋将五行剑插入镇水兽眼部的玉珠凹槽,石像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整条甬道轰鸣着向右侧倾斜。浑浊的污水裹挟碎骨残渣涌入暗门,将他冲入一处更为幽闭的洞窟。
而在另一边,李不坠已经身中剧毒——几分钟前,大刀上的暗红经络自刀锷蔓延至石壁,将缠住脚踝的发丝灼成灰烬。腐水退去的甬道尽头,歪斜的曼陀罗花纹正在苔藓间绽放,鲜红刺眼。
刀风劈散曼陀罗迷烟,就在暗红经络触及花纹的瞬间,刃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血珠。那些血珠迅速化作一条长着七张人面的赤练,弓身弹射而起,身上的人面张开类似七腮鳗的圆口,一下便咬住男人颈侧。七张嘴里同时吐出不同音调的诅咒,有老妪的哀泣、稚童的尖笑、甚至夹杂着李不坠亡母临终前的喘息。
那条赤练顷刻便被玉化骨笏板切碎,这种本应是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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