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君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空洞的体腔振动出非人的频率。池水随着音波沸腾,二十八根青铜柱自淤泥深处拔地而起,柱面浮凸的星宿符号正随着他的震颤而明灭不定。这是司天台隐藏了百年的浑天秘仪,此刻却被秽气浸透成佹怪的温床。
太液池畔的激战仍在继续。泠秋的五行剑劈开扑来的佹怪,剑锋触及冰面的刹那,霜火交融的真气将它的残躯冻成扭曲的冰雕。他望着不远处冰面的裂痕,某种超越五感的寒意正顺着剑柄攀援而上。
“底下不对劲。”李不坠的大刀插进冰缝,暗红经络如活蛇般钻入裂隙,“那妖邪好像变成别的东西了!”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整座太液池突然倾斜四十五度。冰层下的青铜柱发出编钟般的轰鸣,中有君的触须绞住柱身的螭龙浮雕,将整根铜柱从地脉中生生拔出。
与此同时,一种不似言语与歌谣的唱诵声凭空响起,人类的肉脑无法解读其本质,却能诡异地彻悟其含义——
「知渊者溺,窥天者盲」
「太虚有豢,饲尔膏肓」
唯有彻底堕落,才能从这种凌驾认知的压迫中解脱。
钱神的契约自行运转,陈今浣残存的人性被压缩成芥子大小的光点。他的触须开始反向侵蚀蛟骨,骨缝中的阴影在触及骨刺的瞬间爆开,释放出积蓄百年的怨憎。这些污秽的养料催动着禁术,令他的形体愈发趋近那个不可言说的存在。
池畔的战斗已臻白热。李不坠的刀锋劈碎第三批佹怪,泠秋的五行剑阵在头顶结成倒悬的八卦,离火剑气却总在触及池水时莫名偏转——某种力量在修正现实的轨迹,使所有攻击偏离既定的因果。
“下面到底……”李不坠的质问被突然隆起的地面打断。靛蓝色的冰层如活物般蠕动,将两人抛向半空。在他们坠落的轨迹上,空气瞬间凝结成胶状的壁垒,宛如琥珀封存飞虫。
“飞虫”注视着包裹在外的琥珀,遽然发现那不过是一坛黄酒。
“店家,你这酒里掺了什么?我怎么喝出幻觉了?”李不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胸腔中回荡,他揉了揉眼睛,宣阳坊的酒肆逐渐呈现在眼前。男人再次低头看了看那坛琥珀似的液体,恍然觉得身子被泡入酒中。
他摇了摇头试图清醒,结果适得其反,视野变得愈发模糊——跑堂的听见呼唤赶了过来,可他明明长着陈今浣的脸。
“这位郎君莫要污蔑小店清白……”就连声音都一样。
然而下一秒,挂在墙上的佩刀自行出鞘,转瞬间将那人剁成了肉末。他惊得连连后退,然后撞上了另一个正在昂头灌酒的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梦魇又回来了?!
李不坠逃也似地提起大刀冲出酒肆,他必须找那妖邪讨个说法!男人往东北方向冲去,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找的人会在那里——那里是崇仁坊,莲茎与菌丝在一地狼藉中狂欢。
“姓陈的!”李不坠的刀尖挑起半块残骸,遏止茎藤复生,“小爷在宣阳坊喝得好好的,突然梦见你被剁成臊子——你就不能消停半日?”
说完,他短暂地愣了一会,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
“这是在关心我?真感动……”陈今浣甩出笏板切断爬上刀身的黏液,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不,不对劲……你这是第几次来了?”
“第四十二回。”他攥紧刀柄,不知为何说出了这个数字。冰嬉大典的彩绸、太液池的莲灯、重复的对话……每次挥刀劈开池中钻出的怪物,记忆便如浸水的墨迹般模糊,唯有掌心暗红经络的搏动始终清晰。
勘破之后,日月飞速轮转,李不坠来到了第四十二次循环的终点——他被中有君卷至半空,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挥刀。无尽的漆黑将视野侵占,他却“看见”自己站在润山东麓的山道上,刀锋砍进一名老者颈间。老翁咽气前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浑浊眼珠里映出的不是仇恨,而是某种诡异的释然:“后生仔,你可知斩的是什么?”
被撕碎的剧痛将意识拽回现实。李不坠发现自己跪在真正的太液池畔,池面结着薄脆的冰壳,晨曦为琉璃瓦镀上淡金。陈今浣蜷在不远处咳血,颈间缂丝带末端裂成缕缕残絮,泠秋的五行剑插在冰缝里,剑穗流苏凝满霜花。
没有怪物的残肢,没有非人的侍女,只有一小截白骨安安静静地躺在太液池的冰面上。
“妖…陈今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不对劲?”
“这一路太顺利了。况且咱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宫中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老泥鳅,还是不懂人间的规矩。”少年抹去嘴角血渍,狼狈地站起身指向二人后方,“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听见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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