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角年纪的孩子被一个女子死死抱着,两人一起蜷缩在狭窄的药草箱箧里。箱体不大,所以他们不得不挤成很扭曲的姿态。
四肢都好痛,泪珠也一直从眼眶里滚落。
但小孩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痛才流泪。
箱门没有严丝合缝地关紧,一线微弱的光照进来,让他们得以窥视外头的情况。
无数黑衣人都在外面不停地砸、烧,毁掉了眼睛能看到的一切。一个身量很高的单薄少年,拖着剑在血泊里漫无目的地徐行。
他漂亮得不似凡人,犹如山妖鬼魅,皮肤比雪蛾的翅翼还要白,但在箧中的两人眼里却比修罗更可怖。
黑衣人恭敬地向他行礼,站成两列,鱼贯地离开。
少年本也要走的,可忽地,他掀起眼皮望向了箱箧。
难道被发现了吗?
女人和孩子已经不敢呼吸。
外面还有火光,箱中两人却手脚冰凉,忍不住一起瑟瑟发抖。
他又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盯着血淋淋的剑尖,叹一声无趣,最后抬脚朝外面走去。鞋履踏在血水上的声音竟然在此刻显得尤为悦耳。
活下来了。
女人庆幸地想。
可就在这松一口气的关头,一柄银剑穿过箱箧的缝隙直直刺入,划伤她的脸颊!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箱箧前,他发出一声轻笑,却并未打开箱门。
他手上稍微多用了点力,利剑切开女人脸上的皮肉,她却连一声惨叫都不敢发出。
“这里还有只老鼠,和她的崽子。”
剑身上亲人的血水,一滴一滴地,慢慢淌到小孩脸上、眼里,然后混着她的泪水一起流下。灭顶的绝望与痛苦撕裂她的身躯,又将她拼起来。
少年收了剑,抿唇,很冷淡地开口:“恨我吗?”
“那长大后自己来报仇罢。”
他嗤笑,“如果你能平安长大的话。”
这次他真的离开了。
女人顾不上伤口,搂着小孩呜咽,伸手抹去她身上的血,但根本抹不掉,擦不净。
游芳雪知道,自己又做了那个梦。
每一次她都知道是梦,但是从来醒不过来,就像梦里亲人的尸山血海,无边无际,让她无法逃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
蓦地,女人冰凉的手指一下变得很柔软,融化成一滩温暖的水,在她脸上拂过。鼻间的血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好闻的香味,眼前的血雾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游芳雪猛地睁开眼,狠狠抓住眼前人的手腕,用力得虎口发白。
一张柔软的罗帕从她脸上滑落。
而薛时依差点要疼得叫出声,她脸都忍红了,很憋屈地低声问:“我吓到你了么?”
一刻钟前
“奇了怪了,白鹭书院没有《本草经》,家里也没有。”
薛时依蹙起眉,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上一世这医书随处可见,怎么现在如何都寻不到。”
她记得很清楚,这书是个无名氏编撰的,其中收录了很多常见的草药,编书人将它们的功效、主治等都写得清楚明白,每一味草药旁边还有对应的药图,即便是寻常百姓也能读懂。
前世,这书流传很广,薛时依从江南走到漠北都不乏见它的身影。她今天要找它,也是因为要找书里记载的一味药。
“只能去千山书院的书阁里碰碰运气了,能找到最好,实在找不到的话,先用别的东西替代也不是不行,只是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心下有了主意后,薛时依当机立断去马厩牵了一匹马。
今日是学假,千山书院清清冷冷的,这里学子大多出身不凡,所以远不如别的书院学子勤快,很少主动来院中温书。书阁里倒是人头攒动,只是放眼望去,基本都身着其他书院的学子袍。
千山书院有着京中最大的书阁,圣上也重视非常,还命人每年都要从宫中取出一批古籍填充书库。书阁广迎天下青襟,跨过门槛便能得见高悬于正中的楹联——
道若江河随地可成洙泗,圣如日月普天皆有春秋。
有认识薛时依的白鹭书院学子走过来,拿着书拱手朝她行礼,“女娘安好。”
薛时依也倾身回礼。
他们善解人意,一看便知她不是来伏案苦读的,于是好心指路,“女娘可是来寻书的?书阁最深处有一位掌书当值,是个新来的,过目不忘,请她帮忙找书可快了。”
“多谢了。”
薛时依循着他们指的方向,走过一列列书橱,然后看到尽头处露出的一角素色衣裙。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失笑,觉着在千山书院任何角落见到游芳雪都已经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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