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实验室,连电流声都显得倦怠。江屿把发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试管上,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按下静音——母亲叮嘱喝银耳羹的消息还没读完,实验室的门已经被推开道细缝。
顾盛年裹着夜色走进来,灰色连帽衫兜帽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他将便利店塑料袋放在桌上时,江屿瞥见他无名指缠着创可贴,新伤混着旧疤,像是反复被什么东西磨破。"路锦晨买多了。"温热的牛奶推到面前,包装上的便利贴写着"少糖,给江屿",字迹被雨水洇得发糊。
江屿刚要开口,顾盛年的指尖已经点在草稿纸上。两人靠得太近,江屿能看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闻到他校服领口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试试薛定谔方程。"带着鼻音的嗓音擦过耳畔,江屿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
当晨光爬上实验台时,那道顽固的题目终于有了答案。江屿疲惫地趴在桌上,听见布料摩擦声。预想中的揉发动作停在半空,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轻轻落在肩头。他迷迷糊糊地抓住袖口,听见顾盛年极轻的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顾盛年的出现成了深夜实验室的固定风景。有时是温热的饭团,有时是裹着油纸的生煎包,包装袋里总会藏着几颗薄荷糖。江屿咬开糖纸时,总看见顾盛年在草稿纸上画些奇怪的图案——量子云模型旁歪歪扭扭画着小橘猫,洛伦兹力示意图边多出两个牵手的火柴人。
省赛前一周的暴雨夜,江屿在实验室晕倒了。再睁眼时,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顾盛年正把冰袋贴在他额角,腕间的医用橡胶手套还没摘下。"你在医务室睡了两天。"少年声音沙哑,眼下青黑浓重得可怕,"下次发烧别硬扛,知道吗?"
病床上的补课意外温馨。顾盛年把晦涩的物理概念编成故事,讲薛定谔的猫时,江屿发现他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窗外雨声潺潺,讲到原子核结构,顾盛年突然从口袋掏出半块水果糖:"这是...是七喜偷吃剩下的。"
省赛当天,顾盛年在校门口等得笔直。他塞给江屿的水果糖包装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必胜",字迹和牛奶盒上的便利贴如出一辙。考场里,最后一道大题的题干让江屿呼吸停滞——这分明是顾盛年熬夜推导的拓展模型!他落笔时,听见走廊传来隐约的踱步声,透过门缝,看见顾盛年攥着保温杯的指节发白。
颁奖典礼的镁光灯下,江屿捧着奖牌寻找那个身影。人群中,顾盛年举起的手机镜头在闪光,袖口露出半截绷带,和那天无名指上的创可贴位置重合。当江屿跑下台时,少年突然转身,校服后领沾着几片白大褂的棉絮。
夜晚的护城河泛着碎金般的光。江屿晃着奖牌,突然被顾盛年拽进阴影里。少年身上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夜风涌来,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江屿,我..."
"盛年!"远处传来呼喊声,几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举着手电筒晃过来。顾盛年猛地推开江屿,校服下摆扫过他发烫的手背。"明天见。"他转身时,江屿看见他后颈贴着块医用胶布,形状像极了实验室常用的过敏测试贴片。
月光下,江屿攥着奖牌的手慢慢收紧。护城河的水波里,倒映着顾盛年仓皇离去的背影,和他口袋里露出的半张化验单边角——那上面"尘螨过敏"的诊断结果,被夜风掀起又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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