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霜院毕竟曾是谢家嫡小姐的院子,其精致奢华层度只在主院以下。谢素薇逝世之后,除开一些需要焚毁的衣物和被褥,其他绝大部分东西都保留了下来,包括书房内一些古籍和手稿。
辞盈将那些手稿小心铺开,又铺开一张宣纸,执笔小心临摹小姐的字迹。这对辞盈来说并不算难,她和小姐的字迹本就同根同源,从前小姐实在没有精力时,也是辞盈接笔过来完成功课。
辞盈端正着身体,持笔落下一个个相似的字。其实一开始就很相似了,随着辞盈控制力度、笔幅,两张宣纸上的字迹几乎重合。
“滴答......”
字迹被晕染开,辞盈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但那一滴泪又切实存在。经历了恍若天光的一瞬后,死亡实在是一件绵长的事情。
辞盈不曾在这些日夜辗转反侧,相反她因为每日书院的忙碌和疲倦睡得很好,梦里尽是些之乎者也,只很偶尔在记忆的角落,她想起有关小姐的事情。
比如她现在临摹着小姐的诗作,很突然地想起,因为小姐身体不好,书房的窗户只开在了侧方,排排的书架之下,两年前的春日身体大好的小姐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手扶着她一手扶着书架,青葱的手指拨着卷卷的书,最后两个人一起摔在书架的尽头,小姐先笑,随后她也笑起来。
茹贞问她读书又什么用?
辞盈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张要拿给夫人看的写着小姐名字的墨卷上,夫子批下的成绩一定要是前三甲。
休沐后,按照澧山书院的惯例,第一日是考核日,考核日后的三日内会公布成绩。
最后一门对策答完已经是黄昏,学子们神态各异,但总归脸色都算不上好,一些偏僻处来的平日功课诗文并不出彩的旁支子弟已经开始面露颓色,一些人甚至开始掩面哭泣。
谢家主家和辞盈同龄的几个面上没有什么神色,夫子在上面翻阅着一众人的墨卷。
众人压低的讨论声中,辞盈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谢府的三小姐谢安蕴。
谢安蕴和辞盈同岁,翻年来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少女一身淡青色的云织长裙,跪地而坐时裙尾恍若盛开的花,姿态高昂。
辞盈看见谢安蕴时总会有些失神,今天也不意外,无他,谢家的七个子女中,谢安蕴是和谢怀瑾最像的一个。她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谢怀瑾,但总会在府中或者书院中撞见谢安蕴。
辞盈行礼:“三小姐。”
谢安蕴眼皮一抬,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父亲乃至兄长会默认一个奴婢代替主子的荒唐行径。夫子此时已经离开了,学堂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谢安蕴从地上站起来,奴仆跪在地上整理着衣裙。
没说一句,谢安蕴向前一步,漫不经心踩在辞盈行礼的手上。
周围的人不敢置一词,奴仆低下头,其他人匆匆离去。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手指上传来,辞盈低垂的眉眼颤动了下,但行礼的姿势始终没变。
谢安蕴像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情,轻笑了声,脚还踩在辞盈的手上,身体却微微下俯,像是摸小动物一般摸了摸辞盈的头,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吐的很清楚:“辞盈,她那么喜欢你,怎么不带你一起去死呀?父亲兄长那么宠她又怎么样,死了还不是连祖坟都入不了。”
说着,谢安蕴碾了碾辞盈的手,剧烈疼痛产生的细微汗珠顺着脖颈淌入衣服中,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谢安蕴的话,辞盈身体轻微颤了颤,慢慢直起了腰背。
她起身,在谢安蕴玩味的目光中直视谢安蕴的眼睛:“小姐说的对,你真的很蠢。”
听清辞盈说的什么话后,谢安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很快讥讽一声笑了出来,适才装出来的面具这一刻已经全然破裂,抬手一巴掌就要挥过去。
旁边,同谢安蕴交好的一直看戏的旁支小姐终于出声,一手拦住了谢安蕴要打下去的手。旁支小姐在谢安蕴耳边低语几句,谢安蕴平复了一些,但还是低声讽道:“行,我现在不动你,辞盈,我们就看看究竟有几个人能一直护着你,我死去的病秧子二姐和她的病秧子娘亲,我倒是看看她们还能护你多久。”
辞盈看着谢安蕴走远,她的衣摆在地上绽出一朵青色的花,辞盈默然坐下,用手帕沾了水一点点擦拭刚刚谢安蕴踩的地方。
学堂最尾处,一个少女突然出声:“躲着点就好了,以后有她受的,真以为谢家这颗大树能庇护她一辈子臭脾气呀。”
辞盈抬头,少女已经走到她面前,丢下一盒药膏:“擦擦吧。”
辞盈接过药膏,认出面前的人是青州谢家的一位小姐,两个月前茹贞曾同她说,青州谢家那一派的大人最近调回了长安,连带着几位公子小姐也住了进来。
“谢谢。”辞盈没有贸然称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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