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蚀贝的卵,而是晨露。
她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潮水轻轻拍打着她的指尖,像谁的叹息。桃离的红线散落在她身边,像一段被遗忘的誓言。
她们正站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
四周没有妖气,没有血腥,只有无数贝壳铺成的路,小路蜿蜒向前,通向一座小小的木屋。
远处,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木屋前,一个女子正低头编织渔网。她的手指纤细苍白,像是很久没见过阳光。她赤脚踩在湿润的沙上,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脚印,很快被潮水抚平。
“醒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去念知额前的沙粒,“睡得好吗?”
她的眼睛像被月光浸透的深海,温柔得让人心碎。
“你们来了。”她抬起头,眼睛像深海一样平静,“我一直在等你们。”
——她就是梦妖。
梦妖的声音像浸了月光,"帝君派来的斩妖人,总是这么守时。"
念知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哽着什么。
"别急。"
梦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贝壳:"先听听这个。"
贝壳里传来海浪的声音,还有孩童的笑。
"两百年前,有一个普通女子,名为阿梦……
阿梦成日疯疯癫癫,就把自己闷在房间,很多人忌惮她,说她是妖。没人愿意和她玩,除了比她小了不止十岁的那些孩子。
一天,渔村的瘟疫带走了所有她的所有玩伴。大人们哭着将小小的身体裹进白布,沉入海底。
但她只是个不肯放手的人。
在一群大人里,只有阿梦不肯放他们去。
她抱着最后那个还有温度的孩子,在暴雨里跪了三天三夜。
“把我的命换给他们。”她对着漆黑的海面说,“求你了。”
海沉默着,却给了她回应。
“你可以用你的梦,换他们的命。”
第二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能编织梦境。
于是,她开始织梦。
她将那些濒死的孩子拉入自己的梦里,让他们在梦中继续活着。
只要梦不醒,他们就不会死。
代价是,失去肉身,成妖。
好处是,没有负作用。
但梦终究是梦。孩子们的身体在现实里一天天衰弱,而她自己的力量也在消散。
她需要更多的"梦粮"——凡人的思念、记忆、情感,才能维持这个脆弱的梦境。
于是,她开始吸引过路的旅人,用他们的梦喂养这些孩子。
桃离握紧了红线:“所以……那些失踪的人,是你做的?”
她轻轻点头:“但我从未伤害他们。我只是借走他们的梦,等他们醒来,只会觉得做了一场长梦。”
每一个路过的旅人,都会在梦里留下一点思念、一点欢笑。收集这些零碎的情感,用以编织成温暖的茧,裹住那些本该离去的灵魂,总比在他们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来的好。
“他们其实已经不在了,对吗?”念知轻声问。
阿梦低头看着掌心:"肉身早就沉在海底了……但梦里的他们,会笑,会跑,会叫我阿娘。"
念知看向木屋,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里面躺着十几个孩子。
他们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像是在做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美梦。
“你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念知低声说。
阿梦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我知道。但至少……让他们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现在你知道了。"阿梦将贝壳放在念知掌心,"要斩我吗?"
念知握紧贝壳,突然将它抛向大海。
贝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浪花里,溅起细碎的光。
念知走到梦妖面前,伸出手:“我不问是非对错,但请把梦还给他们吧。”
阿梦怔住:"你……确定?"
念知点头:“这些孩子,该醒了。”
梦妖沉默许久,终于抬起手,轻轻按在念知掌心。
刹那间,无数梦境如潮水般涌入念知的身体——孩子们的欢笑、哭泣、奔跑、沉睡……两百年的光阴,在这一刻全部归还。
桃离的红线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又松开,最终轻轻落在阿梦指尖。
阿梦笑了。
她转身走向大海,长发被风吹起,像一片温柔的雾。
“要听听孩子们的声音吗?”她回头问。
念知跟了上去。
潮水漫过脚踝时,她听见无数细碎的笑声从海底传来。
当念知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幽蓝的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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