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寒意未减,京都下了场罕见的大雪。
那雪淅淅沥沥,直到子时才渐渐止住。
晨光微熹,将军府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抱着比人还高的柴火钻进了厢房。
内屋的榻上躺着个美人儿,她肌肤赛雪,琼鼻樱唇,光躺在那里已是一副图画。
她睡得极不踏实,额前的乌发被汗水打湿,一络络贴在眉边。
小丫鬟轻轻走进来,细微的声响而已,榻上的人动了两下。
江希月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屋内的炭火燃得正旺,她的四肢百骸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这是她在这具同名同姓的身体里,重生以来的第七日了。
上辈子,仿佛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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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除夕,她从城外收药回来,入城时正好赶上百年难遇的春神献礼,整个朱雀大街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她爬到树上看了场古怪的祭祀,随后费力挤出人群,往家里去。
快到家时,忽然瞧见冲天的火光。
邻人说江宅走水了,里面的人全都烧死了。
官府的衙役不由分说将她抓入死牢,逼她承认自己是纵火凶手。
签字画押的时候,她趁人不备用笔杆子刺瞎了典狱长的一只眼。
那个男人疯了般将她吊起来鞭笞,又残忍地折断了她的四肢。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那种被粗重的锁链刺穿肩胛骨时,身上传来的钝痛。
奄奄一息时,有人喂她喝了什么。
等再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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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见她醒了,忙端来一应洗漱用具伺候她起床。
江希月望着满屋的符箓,神情有些恍惚。
她接过汗巾,试探地问:“喜宝,盛家来人了吗?”
喜宝乖巧点头,声音软软糯糯:
“来了!奴婢偷偷去瞧了,一共来了三位大夫,此刻都在夫人房中问诊呢。”
果真来了,江希月心中暗喜。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当朝一品将军的嫡长女,她自小患有心疾,出于某种原因被长养在府中,足不出户。
除夕那夜,府里不知谁在放在烟花,竟把她给吓死了。
正月初一,将军府上上下下挂起白幡,在灵堂设下棺椁。
可吊唁的宾客还未到齐,死去的小姐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将军夫人被当场吓晕,一连几天也不见好,于是惊动了夫人的娘家——盛家。
听说盛家会送来府医给夫人瞧病,没想到正是今日。
所以今日,是她偷溜出府的最佳时机。
江希月快步走向梳妆台,对着铜镜随意挽了个发髻,又在妆匣里翻来找去,寻出支不起眼的木簪。
“衣裳有了吗?”
“有了。”喜宝从柜中取出一件男子外袍。
“小姐,奴婢今日在浣衣处没偷着小厮的衣裳,只顺到这一件,瞧着像是大少爷的,您看行吗?”
江希月低头瞥了一眼,这衣裳是玄色的,织锦的布料繁复华美,暗纹淡雅,并不显山露水。
“我觉得可以。”
喜宝放下心来,找出一顶瓜皮帽给她戴上,铜镜里倒映出一个清秀的身影。
喜宝又把包裹塞给她,叮嘱再三。
“小姐,您定要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江希月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原主这十年来从未踏出院子半步,对府中的道路很不熟悉。她顺着喜宝描述的路线走,终于看到了后门。
她忙压低帽檐,弓着身子提起过长的衣袍,捏着嗓子冒充自己是盛家的药童,忘了东西要回府去拿。
那门房见他是生个面孔便信了几分,又看这一身绫罗绸缎,琢磨盛家果真是京都有名的簪缨世家,竟连药童都穿得如此体面,于是没再多问,放她出了府。
她几步快走下了台阶,越往外走步子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
将军府在京都的正西面,沿着坊街向东一直走,经过通往皇城的朱雀大街,再向北转个弯,就能走到她前世的家。
沿途有巡防司的人在指挥百姓清理积雪,江希月避开人群,东钻西钻,很快就到了绿槐巷。
她在巷口站了良久,最终鼓足勇气走进一间破败的院门。
这座宅院早已化为焦土,凡过眼处,满目疮痍。
那天只是没能按时回来,从此便与亲人阴阳两隔。
而今她也成了寄在别人身上的一缕幽魂。
江希月心生悲凉,默默将怀中的包裹打开,里面装着几根白蜡烛、一把香以及一些简单的供品。
她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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