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床头的小灯亮着,严知棂坐在床上。
“我……”石未央刚开口,声音还没成形,就听到严知棂平静地说:“明天你不用去了,晚上一起回去。”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低头走进屋。房间安静得连她踩在地毯上的声音都变得刺耳。
她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被子里。
“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自己也听得出来这句话有多虚弱。
其实她就是害怕被拆穿。她确实是因为比赛才开始接触这件事的,是她自己找上严知棂。
可又不完全是。
她是真的看了很多资料的,是真的觉得木头很美、结构很巧,也是真的有那么一刻,在工作间里看着严知棂手起凿落的那一刻,觉得这些东西,自己也想听懂。不是装样子那种,而是心里冒出一点点说不清楚的悸动。
她不太擅长说出那些不确定的情绪,怕说得不清不楚让人笑话,又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其实也没多深的基础。她怕辜负严知棂,但更怕让她知道,自己的“热情”起初也没多纯粹。
严知棂没有回她的话,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然后躺了下来,把背对给了她。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反复推演,如果刚刚打个谎,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她拧了下眉,把脸埋进枕头里闷了一会,再抬起头来,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热。
天快亮了。民宿外头的虫鸣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一声犬吠,她还是没有睡着。
严知棂醒得很早,起床时没发出什么声音,站在床边利落梳头发,又去洗漱、换衣,动作一贯地迅速、干脆。
严知棂穿好了鞋,确认了资料和包里的工具和本子,转身要走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早饭一楼有,饿了自己下去吃。”
拉开门走了出去。很快,门就合上了。
严知棂背着包走进塔边工地,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在混乱的脚手架中显得分外显眼。
刘绪正站在材料堆边指挥工人搬料,“小徒弟没来?”
“没来。”
刘绪没多问,抬手往那边一指:“今天是检查北侧塔柱对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严知棂点头,“带我过去吧,我看看那批接口有没有问题。”
“行。”刘绪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低声念叨,“你说咱们修复这行啊,最怕就是返工,昨天那块配得挺勉强,今天早晨我特意让她们先别封上。”
“做得不对就该返,不然封得再好也白搭。”
塔边脚手架吱呀作响,木料在半空里吊着,正等待入槽,北侧塔柱围了一圈临时围栏,几名工人蹲在接口边清理缝隙,见严知棂来了,纷纷让出一条小道。
严知棂戴上手套,蹲在来细看那块待检接口。
缺口、榫眼、接缝、纹理走向、风干痕迹。
她摸了摸接口边缘,“这块料纹理不顺,拼接方向有些偏移。”
刘绪走近了点:“是昨天下午配的料,赶着试一试新批次的木头。”
“新批次要再风干一整周才能上。”她站起身,“这块不能用,拆了重新配,别心疼这点时间。”
“行,听你的。”
说完这句他转头朝站在不远处的徐合闻喊:“你把编号6号那块拿过来,我要比一下槽口。”
严知棂接过木头,把木梁的一头轻轻搭在榫口上,对准角度后又俯下身,从下往上看缝隙。
“榫眼打深了些,”她皱了下眉,“而且这料心斜了。”
“心斜?”
“嗯,你看。”她指着木头断面的一道深纹,“这木是靠近树心的位置切下来的,年轮太密,干燥不彻底就容易翘。要重新选。”
刘绪听完,啧了一声,“我昨天还真没注意到。”
“这种料在现场凑合着上不值当。”她直起身,“尤其是这种节点位,今儿不返,改天返得更多。”
她话音落下,旁边几个工人已经动手拆,有人蹲下去用刚撬稳住底部,有人则慢慢敲击卡扣,整个过程虽然慢,却极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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