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三号料也要检查一下,”她把手套往上一拉,目光转向塔身,“昨天下午测过缝,但我还是不放心。”
“又要拆?”
“看情况。”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光线不错,我要抓紧检查完这批。”
刘绪笑了笑,“你呀,这股认真劲儿,啧啧,难怪那小徒弟被你训得不敢吱声。”
“她胆子大得很。”
她看着工人们重新对准接缝的位置,对准斜槽那一瞬,有些微妙的声响传来,是木料嵌合时发出的闷响,她的眉心微微松开了些。
太阳慢慢升高,整个工地热气也逐渐升腾起来。严知棂把剩下的几块接口又依次检查了一遍,逐一标记、拍照、记录、核对数据,神情一直未曾放松半分。
“走,下一处。”
刘绪愣在原地,“不吃饭啊?”
严知棂斜眼看他一眼,视线停在他挺得老高的肚子上,平静地说:“刘师傅,该减肥了。”
刘绪“哎哟”了一声,“你这人……我这不是劳苦功高、肚子显赫嘛,午饭时间都不放过我。”
“下午接口多,不抓紧干,天一热人就容易犯懒。”她说着,已经转身走了。
刘绪只好叹着气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咕哝:“说到底,你还是嫌我吃得多。”
工地东南角是下午的任务重点,三段对接,一段翻修。两段重装。那一片前期基础处理做得不够牢,榫卯一接上就有细微松动,一直没敢封。
“谁把帆布掀开没盖回去?”严知棂站住,声音压得更低。
几个年轻工人一时不敢作声,站在旁边直直地望着地面。
“这批料表面含水量本就低,再曝晒半天就废了。”她走过去,把露出来的一根木头拨开一点,果然侧面已有起翘。
一个带灰布帽的男孩低声说:“早上上料时……搬了一趟,帆布是我忘了盖……”
“记住了。”严知棂站起身,“任何一步,都不是多余的。”
说完,她蹲下仔细检查原料纹理。转头看刘绪:“这些是哪边调来的?”
“仓库那边催了好几次,说你一直不点料,昨晚她们先调了几根来。”刘绪挠头,“我想着先试试搭上,看能不能提前定形。”
“不能。”
刘绪没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人把那几根退回去,又吩咐人去取前日风干满期启的一批老料。
等合用的料运来,脚手架上的阴影已经退到柱身一半,有人开始偷摸打哈欠。
严知棂拿了只粉笔,蹲在地上画接口图示,边画边说:“这三个榫头角度不一样,一定要配对,不能搞混。”
她画得极快,一气呵成。
“还有一点,”她抬头看着其中一个新工人,“接口前先试拼,不许用铁锤硬敲进去,上一段的开裂就是这么来的。”
那人红着脸点头:“记下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开始吧。”
刘绪站在一旁说:“你这样对自己太狠了。”
“对它不狠,它就对你狠。”
下午四点,三段全部完成。
她站在脚手架边,眯着眼看那几段新接的柱身,每一缝都紧凑无瑕,线条顺着塔柱延伸而上,在光影里泛出低沉的光。
她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点了头。
刘绪走过来,“还剩一块角料,今晚继续?”
“明早,今晚我要回去一趟,正好明天我在这监工一天,不放心。”她点头。
“好嘞,路上慢点开啊天黑。”
严知棂抬手朝他摆了摆。她脱下手套,甩两下,夹进背包侧袋,掌心带点薄薄红印。
回民宿路上只有摩托远远响过几声,门一推门就见石未央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门的方向。
“走吧。”
“你别生气了……”石未央的语气低低的,有点小心。
严知棂没接话,转身干脆利落地推门出去。
门开又合,带起一阵短促的风。
石未央随即拎起背包就追了上去,几步追到楼梯口,严知棂已经走下台阶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严知棂始终看着前方,哪怕拐弯时,也只是轻轻一偏头,看她一眼都嫌浪费力气。
杨修竹正坐在木桌边,灯光下,一块小巧复杂的结构拼件正卡在他掌心。
门刚一开,光线一晃,他猛地一抬头,“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走了。”
杨修竹蹙了下眉:“惹她生气了吧?”
“也不算吧。”
“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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