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油衣作背靠官衙,送布料来的成衣铺,是不会为了这点碎布头得罪里头裁缝的,所以这碎布都是裁缝得的,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秀水急得要把蒸饼吐出来,又生咽下去,忙问:“我也能去?”
“怎么不能,走,我领你多抢点。”
于六娘说得跟带她去抢劫一样。
真的是生抢,别看这些油布才巴掌大,或者要再大点,可只要攒得多,也能拼件油衣,做条油裤也成,或是腰布以及包在发髻上的包布。
更何况眼下桐油贵得吓人,一小桶熟桐油要五六百文,油衣则一两贯。
所以一群人闹得鸡飞狗跳,林秀水还挨了好几拳,手肘都青了,右半边脸擦破点皮,倒是抢到不少,抱着一堆碎布头傻乐。
“乐什么呢?”于六娘不解。
“能做衣裳啊,”林秀水兴冲冲的,这碎布头有的大,有的长,有的宽,有的窄,在她眼里,只要拼凑得当,能做好些东西呢。
给她姨母做双油布手套,染肆的活不好干,搅布、煮料、浸布,全折腾一双手。
再给小荷做双油布鞋,下雨天总是跑出去。
还有可以补一补她的破伞,不至于东漏一头,西渗一点。
光是想想,林秀水觉得这天真好,连桐油味也变得好闻起来。
傍晚同于六娘分别时,林秀水还说下回再来油衣作,要好好谢谢她。
于六娘挠了挠脸,“下回你来,我给你抢布。”林秀水笑:“好啊。”
其实这回于六娘也帮她抢,挡在她前面,一抬眼总能瞧见那胖乎乎的身影,充满了力量。
不过眼下林秀水多高兴,回去就挨王月兰的骂,“你疯了,就你这身板,同人家抢东西去?好好的姑娘破了相。”
“啊,哎,嘶,”林秀水疼得龇牙咧嘴,“姨你轻点啊,我不是捣布石啊。”
王月兰手掌擦了药油,重重地抹,“该,疼也受着。”
林秀水苦哈哈地擦完药油,转头又忘了疼,在桌上拼油布,喊小荷,“大宝,小宝,快把你的布鞋拿来,我给你缝双新鞋面。”
“阿姐,”小荷满脸忧愁看林秀水,轻轻碰碰她的脸,气鼓鼓的,“坏人,打人不能打脸。”
“真坏,”林秀水附和,又说,“大宝,你的鞋子臭烘烘的。”
小荷闻了闻,狡辩,“不臭啊,哕,有点臭”
林秀水挺嫌弃,拿了双没味的,用糨糊涂一层,先把油布牢牢贴住,等它干后散味,晚些再下针。
做防水手套也不难,找两块较宽的布,沿着手缝裁剪,细细缝好,里面缝隙再涂柿漆,也能防水。
柿漆是林秀水自己做的,上林塘有很多柿树,又青又涩,不能吃但能捣烂滤汁,封在罐子里,久而久之成了柿漆,幸好封得死,那时下雨也没进水。
她给手套做了加长,长度到手肘上面,做完叫王月兰试试。
“费这劲,”王月兰嘴上这样说,手里没停,三个字说完,一只手套已经在手里,手掌握拳抓捏了几下,她往水盆里伸,又探进去,“真不漏。”
林秀水说:“漏了也没事,我给姨母你多做两双。”
“这样手上有裂口,浸染料里也不会渗得疼。”
“你咋想出来的这东西?”王月兰疑问。
林秀水实话实说:“梦里梦到的。”
“个臭丫头,又说胡话。”
林秀水实在冤枉,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王月兰对这手套喜欢得紧,左瞧右瞧,跟林秀水说:“河岸对面那家,卖陈米的那个铺子,说匹尺幅很宽的门帘,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改成桌帷。”
“还有往前数三间那张娘子,要补件衣裳,说是明日来问问。”
“明日正好,”林秀水揉揉酸疼的手腕,想笑又扯到破皮的地方,嘶了声说,“成衣铺要关门一日,让我后日去上工。”
王月兰立即紧张起来,“扣不扣工钱?”
她已经习惯于染肆一天不歇,一年到头都上工的日子,歇一会得扣五文钱,谁舍得。
“不扣,”林秀水说,但想起明日出摊,又得交两文,那才心痛。
所幸她刚起早就接到了补衣裳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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