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说不成话。
管家连忙出来骂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素日里教了你们多少规矩，如今一到殿下面前就紧张浑忘了。来人哪，把他带下去打三十杖，撵出府去。”
“那倒不必。”红铃儿对着那个被打伤的人说，“你，过来。”
被打人四下张望，好一会儿才发现叫得是自己，瞬间大惊失色，缩着脖子走过来。
“你叫什么？”
“葛二。”
“别怕。”红铃儿转身对刘闲说，“你伤了人家的眼睛，就要负责给人医治。要医不好，少了只眼睛，干不成活儿，你就得负起责任来照顾他家老小，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不许怨恨人家，葛二家里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先拿你。”
“是。小的万万不敢。”
“管家。”
管家上前一步。红铃儿说，“看好你的人，若他生出是非，我也要问你。”
“遵命。”
“好了，快带人寻医去，别耽误救治。”
管家和刘闲拖着葛二走了。红岭儿环顾四周：“你们为何要堵在这里？”
人群起了一阵轻颤，许久无人敢答，红铃儿提高声音：“领头的是谁？”
又等待一会儿，一个身穿灰袄的干瘦汉子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沙哑如粗盐：“大人开恩哪……”
“你只说为什么在这里，不要啰嗦。”
“是，是。”汉子跪在地上，裤管扫着青石板，头像被风掠过的麦子那样伏低，“原不该在这里惊扰殿下，只是听说恩人要被国公老爷处死，心里头不忍，这才到这儿求情，还望大人们能开开恩，饶那杜文宗一命。”
“他有何恩于你？”
“大人们不知道，杜文宗平日里抢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粮米衣物，抢来便分给乡亲们，叫我们吃得饱，穿得暖，乡亲们都受过他的恩惠。上个月青瓦村有个老婆子害了病，还是他给的药，不然老婆子非要活活疼死不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是个好汉，求老爷大人们饶他这次。”
他这番话完，众人也连连跪下磕头，七嘴八舌为杜文宗求情。
我低声问春喜：“他们这话当真吗？”
春喜说：“兴许是真的。当初杜文宗抢掠李佳月府时曾说过自己是梁燕的手下，那梁燕就是个劫富济贫的江洋大盗，三年里将不少王公贵族的宝贝偷去换成粮食派给灾民，人们都称他‘月下无影大英雄’。”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那杜文宗劫掠我的车马，害我多处受伤甚至差点丢掉性命，我只以为他是个凶悍劫匪，谁知道他居然还有如此作为。如今民心所向，我不能充耳不闻，但杜文宗已被我让给瑠国公处置，我无权干涉。何况我也不想轻易放过那匪徒，若这样恶劣袭击都能被饶恕，以后还怎么治人？
我心里五味杂陈，摩梭着膝头盖毯上的花纹，一时思索起来。
红铃儿说，“殿下为平乱来到西原，半道却被贼人伏击，受伤十余处，深一点儿的伤口昨夜还在流血，你们却要为贼人求情，还说他是好汉。纵使他给了你们粮米衣物，难道就是好汉？你知道他抢了多少，又分给你们多少，安知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好继续在这儿为非作歹？此其一。其二，你们若吃不起饭，他与你们分发粮米是行善积德；你们若吃得起饭还要分赃，岂不成了劫匪同伙了？谈何好汉呢？”
众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瑠国公又用绢帕掩住口鼻咳嗽，震得整个轿撵都摇晃起来，洁白的帕上沾了几点浊红，远看如同厨娘做的那道雪地红梅。
红铃儿继续道：“再一个，即便真是好汉，伤了人也应当受罚，有什么可饶恕的？难道做过几件好事，那些恶行就能一笔勾销不成？今日你偷了李家的鸡，再把鸡转赠给王家，你是王家的恩人，难道李家就不该追究？明日他打了姓赵的，难道能念及他从前救过老刘，就放纵他吗？我们宁国没有这样的法理。还是说你们觉得他只抢富贵人家，横竖抢不到你们头上，所以才慷人之慨，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红姐姐这嘴可真厉害。”春喜悄悄说。我叫他给瑠国公传个话，他去了，回来时说，“国公大人觉得此法甚好，只是他年老体衰，望殿下准许由李佳月公子操办。”
“准。”
我放下绒毯靠在榻上望着红铃儿，她怒气冲冲，已经忘记我对她出门在外要端庄的叮嘱，掐腰瞪眼还要骂人。我叫她回来，又悄语几句。她点点头。
“如今大灾未过，民生艰难，殿下知道你们辛苦，故不追究你们为劫匪求情之事。此外，殿下有旨。”
众人慌忙伏地。红铃儿说：“为使百姓能富足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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