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野鸡炖蘑菇直咽口水，往常二婶烧的野物总带着股土腥味，今日这锅却香得勾人，连院门口吹进来的风都裹着肉香。
她无数次朝门外张望，爹怎么还不回来？肉都要凉了。
说曹操曹操到，刘大柱的身影刚在院门口出现，刘璋就跟离弦的箭似的窜了过去：“爹！可想死我了！”眼睛直往她爹手里鼓鼓囊囊的油纸包上瞟。
县城八味斋带回来的点心，过年才有的稀罕物。
刘大柱把点心递给媳妇，顺势把大儿子抱起来颠了颠：“嚯，又沉了！”
一家人坐齐，姜婆子刚刚落下筷子，刘璋抄起碗筷就瞄准了早就看好的鸡肉。
刘璋嚼着肉含混问道：“娘，外公啥时候回来，走的多不是时候，肉都没有吃上，不是说过几天，带我们去学堂读书吗？”
“食不言寝不语！”李云水敲了一下刘璋的手说道，"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一点也不记不住。"
“平常在外公家吃饭也没见你这么说。”
“你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刘瑞看着刘璋嘴里面嘟嘟囔囔，碗里面的肉也一直不吃，就把筷子伸向了刘璋的碗里“不吃给我吧，省得浪费。”
刘璋护着碗往后躲：“我是愁大姐，往后咱俩上学去，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臭小子！你当二叔是摆设不成？”刘二柱不乐意了，他女儿怎么轮到这小子出头。
“您最多上门骂两句，我们可是能直接揍回去。”刘璋扒完最后两口饭，碗底在粗木桌上磕出脆响，“我吃饱了，回屋歇着。”
夏日的夕阳把土墙映得金红，刘璋看着阳光正盛，拿汗巾子遮着眼，在心里面温习着之前学的几本书，刚要入睡，耳边就传来父母压低的谈话声。
“不是说岳父明天就回来了？”刘大柱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试探着开口：“明天带着两个孩子过去？”
“行了，别担心，我早就和爹说好了，明天直接过去就行。”李云水不耐烦的开口说道。
许久再无响动，刘璋困意像潮水漫上来，恍惚听见母亲说了句什么。
“你说璋儿在二柱屋里换衣裳了？！”刘大柱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李云水连忙坐起捂住他嘴。
月光透过窗纸映在男人的脸上，刘大柱压着嗓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晌午出去抓野鸡，脏了衣裳临时换的，害怕被我骂愣是不给我说一声。”李云水慢慢放开手，轻声说道：“好在只换了外衫，年岁小还看不出端倪，但总归瞒不了一辈子......”
“等她再大些，再过几年，考上秀才......”刘大柱望着房梁喃喃自语，“考取功名便好了，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总不能让她苦一辈子。”
当年也不知怎的魔怔了，听闻李云水这辈子不能再生孩子之后，他猛然想到除了他们两人，没人知道这孩子性别，媳妇之前讲的戏文里面不是也有女状元。
他们两个人以后也只有这个女儿当养老，何不就当儿子养，这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难消停，后来见孩子读书颇有天赋，便决定既然瞒了那就瞒一辈子。
只要不去殿试便无妨，就不算欺君。
李云水默默地转过身去，低声呢喃道：“只有秀才怎么够。”
当年小姐被带走时，如同交代后事的叮嘱，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可恨王熙这个大男人当年之事过后如同被磨灭了心气般，甚至不再科考，带着她扮作父女，只在这个地方开了一家学堂，以此谋生。
穷乡僻壤，教这么多学生有什么用，两年了，连一个考上秀才都没有，这般庸才如何踏入京城官场，寻找小姐的下落。
她只得嫁人，怀胎八月便知是女儿，她想尽了办法让刘大柱主动提出把璋儿当男孩养，就是赌上全家的命，也要入京做官。
甚至为了女儿，她毁了自己和刘大柱的身体再不能生育。
逃荒路上什么没有见过，她不能赌人性，只能断了一切其他的可能，还好女儿天生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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