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炕尾，而林琮的位置早已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炕席都擦得发亮。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邱肃一个激灵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冲：“来了来了，别把门给拍坏了！”
院门一开，赵知青怒气冲冲的脸怼到眼前：“说好的还书，这都上工了，你人呢？”
邱肃瞬间睡意全无，转身就往屋里走，“书在屋里，我去找给你。”他转身就要去拿，却被赵知青一把拽住。
“工分呢？说好用五个工分抵押，现在都超时了！”
邱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马上还，今天就去挣——”他昨天确实挣了点工分，但全都换成了林琮需要的笔记本，现在手头还真没剩几个，本来打算今天上午补齐的。
“拿什么还？”赵知青冷笑，“全村谁不知道你邱肃干活还不如半大小子？早知道这书就不该借你！”
“行了，他的工分我来抵。”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邱肃猛地扭头，看见林琮挑着两桶水站在晨雾里，裤脚还滴着水，显然天没亮就去浇地了。
赵知青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林、林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可以不给邱肃好脸色，可对林琮这么个聪明又勤快的大美人却说不出狠话，毕竟乡里偷偷对林琮献殷勤的年轻人不少，是最得罪不得的。
“书是我看的。”林琮放下扁担，从怀里掏出那本《代数》，“工分记我账上。”
邱肃急得直跳脚：“不行！那是我……”
“闭嘴。”林琮一个眼刀甩过来，邱肃立刻缩着脖子噤声，活像被捏住后颈的狗崽。
赵知青讪讪地拿着书走了。邱肃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琮进屋，看见对方从炕席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张工分票，是林琮起早贪黑两个月攒的。
“那个，”一不小心又承了男主的恩情，邱肃愈发愧疚，“其实我真能挣回来的……”
林琮没理他，径自往灶台添柴。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邱肃突然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是昨晚熬夜看书熬的。
“我来做饭！”邱肃自告奋勇地抢过锅铲，结果笨手笨脚的又打翻了盐罐。林琮叹了口气，接过铲子，邱肃就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蹲在旁边递柴火。
“琮哥……”邱肃小声喊。
“嗯。”
“你别生气。”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林琮翻炒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问：“为什么借书？”
邱肃揪着衣角上的线头：“就是突然想学习了……”
“说实话。”
“……”邱肃的脚尖在地上画圈，“我看家里的书都快被你翻烂了，正好昨天听赵哥说他弄到一本新书，想着你说不定能用上……”
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邱肃抬头，正对上林琮深不见底的眼睛。这眼神盯得邱肃有点慌，一时摸不清林琮究竟在想什么。
林琮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灶灰："吃饭。"看来是不生气了。
饭桌上，邱肃还在讨好林琮，偷瞄着这人的饭碗，想给他多夹两块红薯。
多好的感情氛围，偏偏院外传来邱肃他二婶尖利的笑声：“哎哟，咱们村的文化人回来啦？听说某些人为了本书连工分都不要了？今天等老邱回来就该给他说说，哪家的媳妇像林琮这样子的，整日不想着帮衬家里，还和那帮外地来的人混在一起。我看是心野喽！”
林琮的筷子“啪”地搁在桌上。虽没说话，但邱肃很会看脸色，“腾”地站起来，抄起扫帚就往外冲，人还没跑出去，就被林琮拎着后领拽了回来。
“吃饭。嘴张在别人身上，你还能捂住不成？”林琮把他按回凳子上，自己却站起身往外走。邱肃急得要去拦，却被林琮制止了：“怎么，怕我去和人吵架吗？”
“什么嘛，我这是怕你被人欺负了！”邱肃气鼓鼓地反驳。但既然这人不让他掺和，他就只好郁闷地坐回小板凳上，眼巴巴看着林琮出去解决了。
林琮出去不知道和二婶说了什么，只听二婶虚张声势地又骂了几句便没了动静，随后林琮走了进来。
“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嗯！我的琮哥最厉害啦！”邱肃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胳膊。
“油嘴滑舌。”林琮红着脸捏他的鼻子。
那天之后邱肃多少收敛了点，但学习的热情比之前世消减得更严重，林琮不催他，他就不去看书。久而久之的，忙于学习的林琮也就不怎么管他了。
就这么着，第一次开放高考的日子就到来了。
同村的考生浩浩荡荡出去，又失落地回来，只有邱肃没心没肺地等在林琮的考场门口，见他出来就高兴地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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