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告诉陈锈自己提前了两小时到。
仓库顶棚的破洞漏下斑驳月光，照亮中央那台老式发电机——和六年前江家地下室那台同型号，铜制外壳上甚至留着同样的涂鸦：机械骷髅头比着中指。
"怀念吗？"
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江见灯猛地转身，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滑入月光里。他左腿膝盖以下是金属义肢，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让表情变得模糊难辨。
但她认得那双眼睛。
"周医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或者说，该叫你''''蜂鸟''''？"
男人低笑起来，笑声像砂纸摩擦金属："难为江小姐还记得我这个小小的项目主管。"他转动轮椅靠近，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毕竟当年你父亲只关心CX-7的军用价值。"
江见灯的指甲陷入掌心。周临，江氏医药前首席研究员，母亲实验室爆炸案的"替罪羊"。官方通报里他早已死在狱中。
"你想要什么？"
轮椅碾过地面积水，停在发电机前。周临的机械手指抚过涂鸦："你母亲改良的CX-8配方，能修复神经损伤却不造成变异......"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我需要它来保命。"
江见灯眯起眼睛。月光下，她注意到周临脖颈处有蛛网状的蓝纹——和陈锈一模一样的症状，但更严重。
"所以三年前那场交易......"
"是你父亲毁约在先！"周临的轮椅猛地撞向发电机，金属碰撞声在空旷仓库回荡，"他答应给我完整配方，却在交接时引爆炸药！"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溃烂的皮肤，"这些年来我像老鼠一样躲着，靠走私的军用抑制剂苟活......"
江见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缓步走向发电机，指尖划过生锈的控制面板："那个快递员是你的人？你监视陈锈的诊疗记录？"
"聪明。"周临从轮椅暗格取出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淡蓝色晶体，"但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你母亲至死都没把配方给你？"
他按下发电机启动钮。机器发出垂死般的轰鸣，操作台突然弹开暗格——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显示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江晚晴跪坐在实验室地板上，正将一管蓝色药剂注入颈部。画面剧烈晃动，她身后站着拿枪的江父，而角落里......有个穿校服的少女身影。
江见灯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十六岁的自己。
"看日期。"周临幽幽道。
投影右下角显示：2003.7.14 23:47
母亲死亡时间的前一小时。
"你父亲逼她人体实验，而你......"周临的轮椅吱呀作响，"亲眼看着母亲变成怪物。"
江见灯的耳膜嗡嗡作响。记忆的碎片突然割开迷雾——那晚她确实偷偷溜进过实验室，看到母亲蜷缩在角落抽搐。但后续的画面始终模糊，就像被强行擦除的磁带。
"CX-8需要宿主有特定基因序列。"周临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母亲选择自杀，是为了不让你成为下一个实验体......"
仓库铁门突然被暴力破开。陈锈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机械义肢缠绕着刺目电弧，左眼蓝光如鬼火燃烧："离她远点！"
周临却大笑起来。他猛地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植入的微型装置——倒计时00:05:00正在跳动。
"我活不过今晚了。"他咳出血沫，将蓝色晶体抛给江见灯，"这是最后的CX-7样本，能暂时稳定你情人的神经......"轮椅突然加速冲向仓库边缘的破洞，"想要完整配方，就去问你自己的记忆吧！"
陈锈的机械臂射出钢索，却在触及轮椅前被爆炸气浪掀翻。江见灯被扑倒在地，灼热的金属碎片擦过脸颊。朦胧中她看见周临的轮椅坠入江水，而自己手里紧攥的晶体容器......正在渗出血色。
那不是CX-7。
是浸泡在防腐剂里的，人类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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