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这是下个月的展览企划。”助理小林推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目光却忍不住往她身后瞟。
江见灯头也不回：“他人呢？”
小林干笑一声：“陈先生……在仓库拆雕塑。”
“又拆？”江见灯终于转过身，眉头微蹙，“上个月刚焊好的那组？”
“他说结构不稳，怕砸到人。”小林小心翼翼道，“还让我转告您，今晚别等他吃饭。”
江见灯冷笑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
仓库里，陈锈蹲在一堆金属废料中间，机械义肢的指尖捏着一枚细小的螺丝，正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他的右眼依旧罩着黑色眼罩，左眼的蓝光在昏暗的仓库里格外醒目。
“你又想干什么？”江见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清脆而锋利。
陈锈头也不抬：“修东西。”
“修？”江见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组雕塑是参展作品，明天就要送去布展，你现在跟我说要‘修’？”
陈锈终于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懒散的笑：“结构有问题，承重不够。”
“我请了三位工程师确认过，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没考虑地震。”
江见灯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文件砸他脸上的冲动：“这里是平原，地震概率低于0.01%。”
陈锈站起身，机械义肢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声音低了几分：“可如果砸到你，概率就是100%。”
江见灯一怔。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触感，可眼神却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炭火，明明灭灭地烧着某种固执的温度。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她终于问出口。
自从美术馆开业后，陈锈变得越来越偏执。他检查每一处电路，加固每一扇门窗，甚至半夜爬起来重新焊接楼梯扶手。起初她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安稳的生活，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折磨他。
陈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齿轮，递到她面前。
“记得这个吗？”
江见灯当然记得。那是他们年少时第一个联动装置上的零件，曾经系着红绳，作为信物交换。
“昨晚我梦见它断了。”陈锈的声音很轻，“你转身就走，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江见灯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伸手接过齿轮，指尖摩挲着凹凸的齿纹，低声道：“陈锈，我不是你梦里的人。”
“我知道。”他苦笑，“可我怕你变成那样。”
雨声渐大，敲打着仓库的铁皮屋顶，像是某种无言的回应。江见灯忽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眼罩下的疤痕。
“我不会走。”她说，“但你得学会相信。”
陈锈的机械义肢收紧，将她牢牢圈进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不再是当年那种非人的频率。
“那这雕塑……”
“明天准时参展。”江见灯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否则我就把你焊在展厅中央当展品。”
陈锈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江总监好狠的心。”
“彼此彼此。”她推开他，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晚上回家吃饭，我炖了汤。”
陈锈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齿轮。
窗外，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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