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青袍郎。
“梁廷蹉跎数久,还能碰上昔日唐之沈相,是某之幸。”那张苍老面正朝沈却望来,“这位,便是沈公家的长子罢。”
沈顷礼揖道:“张公客气,正是犬子。”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乃是承了沈公与夫人风仪。”
沈顷忙笑着摆手,“过誉之言。”
沈却虽不识来者,闻罢仍垂睫敛衽,行以尊礼。
檐下雨珠坠地声里,沈顷的话落下来:“此乃凤台县尉张明府。”
张隆只望着颀身而立的沈却叹息,“若唐室仍存,郎君合该承公之尊贵,着紫佩玉,出入承明殿,何至避野闲云。”
“明府折煞了,旧唐已无,秩序亦崩,何处有相公?如今我沈宅一行人只是被困风台的小民,还得仰仗张公相救。”
沈顷叹气,一席话又绕至如今处境,殷素不由看过来。
张隆抚干衣衫间的水珠,环视周遭道:“沈公不若暂移寒舍,出县之事某自当替沈公筹谋,必定要保沈宅一行人安宁。”
话毕,他忽又望向蜷缩在榻前仍昏的店主,“这对苦命夫妇,亦是可怜人,走前便放了他们罢。”
沈顷不由心间触动,忙拱手长揖,“大恩难忘,还请受某一拜。”
张隆亦忙虚扶他双臂,“担不起,沈公少些礼节,快些收拾走罢。”
雨仍在倾洒,牛蹄车辙压入泥泞,众人终于自旅舍出,转复入张宅,可无人松懈半分。
孙若絮抓着殷素的指尖暖着,喃喃朝外瞧,“官兵如此明目张胆,县尉若非不是帮凶,如何有法子放咱们出去?”
殷素轻动指,倒对她的话也不甚多虑,“若是帮凶,此刻便能将我们放出县了,何苦在他宅中住下?”
孙若絮一听,忧愁道:“亦或是他也身处险境,自顾不暇。”
殷素闻此一顿,忽而借着风朝掀帘外望去。
雨下户户闭门,二辆独行牛车如被暗中观望的砧肉,将要入宅。
她心中蓦地一窒,忆起沈却方才于客栈未言毕的话。
此非外战。
“是内反。”
“盐尸备于长途,他们莫非要一路北上,杀到梁廷?”
可……
殷素再次凝目。
县外兵力估算不过五百,且他们好似并不在意拉拢百姓,反倒杀之迫之。
孙若絮听罢,明白她口中未言明的意思,却只摇摇头,“倘若是打着官逼民反的路子,凤台县百姓可是深受其害,一路北上还如何拢得住人心,除非将这一县的人悉数屠杀干净。”
要么,便是举头的人蠢,只想过过造反的瘾,那苦得仍旧是他们。
“不对。”殷素再次忆起初入县的情形,“那群披甲人里头,还有百姓。”
倘若追随者可免于醢刑,那余下的娘子郎君为何仍逃不脱呢?
恰在此刻,牛车缓缓转停。
翠柳推着素舆,孙若絮抱着针包,古旧孤门后,吱呀推响声落在大雨滂沱下,沉沉闷闷。
这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里,空无一人般的死寂。
“陋室尚小,但还可容人。”张隆半转过身子请他们入内,歉笑言:“只是要可怜两位女娘子挤一挤了。”
空寂院外,立着一群有些发愣的娘子郎君。
潇潇院里,风雨独行,丝毫不留半分温情。
“沈二娘。”
孙若絮莫名手心发冷,她抓紧殷素身间的氅绒,低低唤她。
殷素凝目。
那半阖的眸中,藏着对踏入狼穴的警醒。
再凄切的县尉,如何会有座二进二出的宅院,却空无一奴仆呢?
王代玉攥着撑伞的沈顷踏步,干巴巴笑言:“张公竟是一人住在此处么?”
脚溅雨珠,张隆一面朝前,一面回:“从前不是。”
众人皆清楚四字的分量。
入了堂内,沈顷抖了抖伞柄,又试探着问:“张明府可知,外头那群官兵是从何处来的?”
“凤台县从前的官民罢了。”张隆转过身,却语焉不详,“沈公不必忧心处境,只肖在此待上十来日,便可出县了。”
官民。
一旁垂坐的殷素忽而抬头,望着他试探出声,“此地,十日后便要反么?”
张隆眸色微变,视线扫下,但朝沈顷开口:“此娘子是?”
倒未曾听过沈公膝下有女,还是位被困素舆上的女娘。
“是某大哥家中长女,名唤沈意,父母俱亡,投奔而来。”
张隆点头,自然略过殷素前言,只合掌叹:“世道不易,人人自苦。”
殷素盯着他,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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