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卿平身。”东方礼语气和缓,“朕何时说要治你的罪了?”
许易歌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心里直打鼓。当年太学里这位主儿可是能为一句话跳脚十八回的主,如今当了皇帝就能转性?
“陛下若无他事,臣……”
“急什么?”东方礼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朕还有话要问。”
许易歌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早知如此,就该学韶容那厮告病在家!装病算什么?装死他都干!
“许爱卿……”帝王语气似漫不经心,尾音却微妙地拖长,“你……”
东方礼唇瓣微启,又抿住,喉结轻滚,似咽下什么难言之事。
许易歌偷眼一瞥。
老天爷诶!
这位九五之尊,竟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朕记得,当初曾赠给韶爱卿一本亲手抄录的《唐诗集》?”
许易歌心尖一颤。
确有其事。
但那不是您当年打赌输给韶容的吗?!
可这话能说吗?
除非他许易歌活腻了!
“陛下好记性。”许易歌干笑两声,额角沁出冷汗,“臣……记不清了。”
“记不清无妨。”东方礼唇角微勾,笑得许易歌毛骨悚然,“春猎后,朕要你将那本《唐诗集》……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来。”
许易歌瞳孔地震。
堂堂一国之君,竟要他去做贼?!
还是偷韶容的书!
他眼前一黑,仿佛已看见自己被韶容倒吊在演武场,百八十个亲卫轮番往他脸上砸《唐诗三百首》的凄惨景象……
“陛下……”许易歌硬着头皮开口,“韶府守卫森严……书房更是禁地……”
这纯属睁眼说瞎话。
许易歌在韶府向来横着走,别说进书房,就是半夜摸进韶容卧房掀他被褥,那厮也顶多踹他一脚了事。
可眼下……
他偷瞄帝王神色,决定先装个怂。
“无妨。”东方礼唇角微勾,随手拿过一旁架上的佩剑,“许爱卿若是不愿,朕记得兽园里还缺个喂马的。”
许易歌一口气噎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他在心里把东方礼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一个两个的,真当他许易歌是软柿子?!
他今天还就——
“臣!”许易歌猛地抬头,正要硬气一回,却见帝王手中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寒光凛凛的剑刃正映出他瞬间僵住的脸。
东方礼慢条斯理地拭过剑锋,抬眼:“爱卿要说什么?”
四目相对。
许易歌喉结滚动,满腔豪言壮语在舌尖转了三转,最终化作一声气若游丝的:“臣……遵旨。”
硬气?
命都要没了还硬气个鬼!
“嗯。”帝王笑的春风和煦,广袖轻挥,“去吧,朕静候佳音。”
“……臣告退。”许易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殿外。
殿门合上的刹那,帝王面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前日与韶容对饮时,他去书房取《唐诗集》才猛然惊觉。
那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他年少时写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事。
偏生那夜他忙着照料醉酒的韶容,竟忘了将这本要命的诗集带走。
直到方才……
许易歌那句“大都督不喜男风”,倒叫他想起——那些不堪的笔墨,至今还躺在韶容的书架上。
帝王眸色渐沉。
堂堂九五之尊年少时的胡言乱语,若叫那人看了去……
岂非自取其辱?
殿外,许易歌一个踉跄,险些从石阶上滚下去。
陈桓正要上前搀扶,却见这位大将军突然顿住脚步。
而后——
“咚!咚!咚!”
许易歌抬脚对着汉白玉石阶就是三记狠跺,震得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陈桓端着拂尘的手僵在半空。
这位爷莫不是中了邪?
许易歌这才惊觉身侧还有人,余光瞥见陈桓那张惊得能塞进鸡蛋的嘴,顿时耳根发烫。
“咳。”
他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端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本将军试试这石阶结不结实。”
说罢昂首阔步往阶下走去,只是那同手同脚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怪。
丢人!
丢大人了!
他许易歌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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