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控制分数,是为了看自己跳脚的模样;而皇兄……皇兄却是棋逢对手,为了不让任何人看轻韶容。那些年的春猎场上,皇兄总是特意排在韶容之后出场,再特意问清韶容的分数,然后精准地猎到一模一样的数目。
东方礼终于明白了皇姐的用意。
她要让天下人,让玄武国使团都看清楚。
如今龙椅上的这个帝王,比起先太子,究竟差在哪里。
“既然皇姐都开口了……”东方礼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春猎一事,便全权交由皇姐处置。”
宽大的龙袍袖中,帝王的手指早已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想不明白,明明都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为何在皇姐心里,永远只有皇兄配得上那份偏爱?
绛紫色的宫装连个回应都没有,便转身离去。
东方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龙椅上的弟弟,就像当年先太子灵前,她也不曾看过跪在棺椁另一侧的东方礼。
帝王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那疼痛顺着血脉蔓延,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东方礼抬手,死死攥住胸前衣襟。
皇姐啊……朕的心好疼。
“陛下……”陈桓弯腰上前,却见帝王突然抬手。
“砰——”
刚呈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迸溅。
有一片擦过陈桓手背,立刻渗出血珠,太监却不敢挪动半分。
“去查。”东方礼的声音很轻,“长公主近日见过谁,说过什么话,甚至……”他忽然轻笑一声,“每日焚的什么香,都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碾碎了从齿间挤出来的。
陈桓领命,屏息退下。
韶府墙头,两道身影隐在树影里。韶容蹲在青瓦上,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佩剑,盯着府门外那辆招摇的玄武国马车已经两个时辰了。
“这花孔雀到底要蹲到什么时候?”韶容眯起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许易歌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祖宗!您这一动手,两国邦交……”
“邦交?”韶容冷笑一声,腰间佩剑嗡鸣震颤,“本帅愿意给他们脸面才叫邦交。若是不愿……”
他指尖轻抚过剑鞘上斑驳的战场痕迹:“信不信明日就让西域三十六部跪着递降书。”
许易歌扶额长叹。他头一次觉得,自家主帅战无不胜也是个麻烦。
墙下的贺兰皎忽然抬头。
他望着墙头晃动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大都督这是要出门?”
“……”
韶容眸光一冷,掌心内力骤起。
只见他随手一抬,身旁老树上一片绿叶应声而落。
电光火石间,那片脆弱的叶子裹挟着凌厉劲风,擦过贺兰皎脸颊,钉入马车壁,入木三分。
“滚。”
贺兰皎却不恼,反而抚着脸上渗血的细痕低笑起来:“大都督只掌掴陛下,却肯让我见血……”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果然待我不同。”
“……”
许易歌明显感觉到身旁人的杀气骤然暴涨,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他无奈望天,这三皇子怕不是个没脑子的,这般火上浇油,是嫌命太长吗?
韶容怒极反笑,指尖内力凝聚,将整棵老树的叶子都震得簌簌作响。许易歌见状暗道不好,正要阻拦,却见韶容突然收了内力。
“三殿下。”韶容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若是你再敢踏进我韶府方圆五公里一步……”他指尖一弹,一片青叶如刀锋般掠过,“下次断的,可就是你的命根子了。”
绿叶擦着贺兰皎的颈侧而过。
那缕被削断的乌发缓缓飘落,贺兰皎却笑得愈发灿烂:“大都督可知?”他舔了舔唇,“你这般凶悍的模样,更让人想把你压在……”
话音未落,许易歌已鬼魅般闪至他身后,两指如电连点他七处大穴。贺兰皎身形一僵,连舌尖都动弹不得,硬生生被许易歌塞进了马车厢。
“得罪了。”许易歌啪地合上车帘,转头对车夫喝道,“送客!”
待马车辘辘远去,许易歌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间冷汗,心中直念叨“菩萨保佑”。
方才若让那混账说完后半句,只怕今夜西域边境就要燃起烽火,他这清闲日子还没过够呢。
墙头传来一声冷哼,许易歌抬头望去,只见韶容正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指间不知何时又捻了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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