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韶容,见过长公主殿下。”韶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头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最终,那袭朱红宫装停在了韶容面前。
东方皖却没有立即让他平身的意思。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人,目光如有实质般从韶容的发冠扫到腰间的玉带。
殿内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直到她忽然轻笑。
“长高了不少……”
才进殿的东方礼刚松了半口气,却听东方皖下一句道。
“比当年的阿篆都高了不少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
许易歌执筷的手顿在半空,几位知晓往事的老臣面色骤变。
唯有韶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先太子天人之姿,臣不敢相较。”
半晌,东方皖终于伸手虚扶起韶容,指尖在他肩头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平安回来就好了。”
东方礼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二人:“皇姐近日修佛辛苦,今日特意赴宴,朕心甚慰。”
东方皖微微一笑,目光在韶容与东方礼如出一辙的衣袍纹样上停留片刻:“陛下与大都督……倒是默契。”
直到东方姐弟同时站在面前,韶容才恍然大悟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眼前的长公主与记忆中的先太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双本该温润如水的眸子如今浸满阴鸷,连嘴角恰到好处的笑意都透着算计。曾经如沐春风的皇家贵女,如今周身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甚至还不如东方礼与东方篆相像。
韶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食指关节。
六年前那个会在太傅府后院煮茶赏梅的东方皖,如今竟像是换了个人。
“大都督似乎很意外?”东方皖忽然开口,抬手抚上自己鬓边的步摇,“本宫这些年……变化很大吗?”
韶容抬眸,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
“殿下说笑了。”韶容执扇拱手,面上滴水不漏,“臣只是想起当年在太傅府,殿下煮的梅花茶……”
“阿容。”东方皖突然打断他,声音轻柔得可怕,“你知道吗?阿篆生前最爱的就是那株白梅。”
东方礼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却见韶容已经从容应道。
“先太子风骨,正如寒梅傲雪。”他顿了顿,忽然抬眸直视东方皖,“殿下觉得呢?”
东方皖指尖一顿,忽然轻笑出声:“是啊……”
她缓缓往前走了半步:“所以那株梅树,本宫已经命人砍了。”
韶容瞳孔骤缩。
“毕竟……”东方皖轻笑,“人都死了,留着树做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几位故友心口。
韶容攥紧折扇,指节泛白。
东方礼上前一步,玄色锦衣隔开二人:“皇姐醉了。”他声音冷得像冰,“陈桓,送长公主回宫。”
东方皖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韶容一眼:“阿容,改日……本宫再找你叙旧。”
待那道刺目的红色消失在殿外,韶容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被扇骨硌出了血痕。
东方礼从他身侧走向龙椅,不动声色地往他手中塞了条锦帕。韶容沉默转身,与帝王背道而行,落座在武将首席。
“皇姐她……”许易歌刚开口便自觉失言,生生改口道,“长公主她……看起来……”
竟是不知如何形容了。
“她在恨我们。”韶容用锦帕细细擦拭指间的血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东方皖在恨当年知情的每一个人。
东方礼和韶容首当其冲,然后是许易歌,甚至……可能还包括毫无瓜葛的许忆言。
殿内歌舞升平,韶容却觉得寒意刺骨。
他抬眸望向对面,贺兰皎正痴痴地望着这边,而高处,东方礼端坐龙椅,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大虞的舞姬,相貌倒不如大都督好看。”贺兰皎的嗓音在短暂的乐曲间隙突兀响起。
韶容深吸一口气,白玉般的指节捏得折扇咯吱作响。他正欲发作,却听高处传来一声冷笑。
“三殿下。”东方礼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朕的兵马大都督,不是给你品头论足的。”
帝王玄色锦衣下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贺兰皎却恍若未觉,笑得愈发轻佻:“陛下明鉴,小王对大都督可是一片痴心啊。”
话音未落,韶容已冷声开口:“心悦本帅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南疆。”他折扇轻点,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你算老几?”
满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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