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歌怔在原地,还未回神,韶容已上前叩响了朱漆大门上的铜环。
门缝里探出张陌生的小丫鬟的脸,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杏眼怯生生地打量着来人。
“贵客是……”小丫鬟细声细气地问道。
许易歌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六年了,连府里的下人都已换了一茬,谁还认得他这个离家的小少爷?
“劳烦通传。”韶容不动声色地挡在许易歌身前,笑意温润,“就说大都督韶容前来拜访。”
待小丫鬟碎步离去,韶容转身看向许易歌。
骄阳下,昔日意气风发的纨绔公子此刻竟显得格外单薄。
韶容轻叹一声,抬手按在他肩上:“忆言姐姐最是疼你,伯父伯母当年说的都是气话。”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更何况……”
朱红大门再次洞开。
“如今你我可是凯旋的将军。”韶容转身,将后半句话轻轻补上。
许易歌抬眼望去,门内熟悉的青石小径上,一个藕荷色的身影正提着裙摆匆匆奔来。那身影跑得急了,鬓边的珠钗都晃得叮当作响。
“阿……阿姐。”许易歌喉头一紧,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
向来最重礼数的许忆言却在这一刻抛却了所有规矩,猛地扑进弟弟怀中。
她发间熟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许易歌这才发现,当年总爱踮脚揉他脑袋的阿姐,如今竟只堪堪到他胸口。
“小易……”许忆言声音发颤,双手慌乱地在他身上摸索,“这些年……可曾伤着哪?”
她的指尖掠过他小臂上新增的刀疤,在触及那道狰狞伤痕时猛地一抖。
许易歌慌乱的摇了摇头,滚烫的泪水砸在姐姐的发间:“没有……没有……”
他突然收紧双臂,将许忆言牢牢锁在怀中,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少年将军挺拔的身躯微微发颤,把脸深深埋进姐姐的肩窝:“阿姐……我好想你……”
许忆言怔了怔,忽然破涕为笑。她抬手想如儿时那般揉弟弟的发顶,却发现再也够不着了,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长高了……我的小易真的长高了……”
韶容静立在不远处,正午的骄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寂。他望着那对相拥的姐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时竟不知该进该退。
许忆言却已拭去泪痕,朝他款款走来。
阳光穿透她藕荷色的纱裙,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她在离韶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终究是外男,再亲近也需守着礼数。
“阿容……”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又缩回半寸,最终只是轻轻抚上他的面颊,“这些年……可还安好?”
韶容怔住了。许忆言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他记忆中的温度。
那双手抚过他凹陷的脸颊,停留在他眼下未褪的青黑处:“怎么瘦成这样了……怎么瘦成这样了啊……”
一滴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韶容望着地上渐渐晕开的水痕,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仰起脸,努力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可眼角却不听话地滚下一滴泪来。
“傻孩子……”许忆言取出绣着茉莉的绢帕,轻轻按在他眼角。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回家了……都回家了……”
许忆言一手挽着一个,带着他们跨过那道熟悉的门槛。
许府的前院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株茉莉,花香氤氲中,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父亲在书房等你们。”许忆言轻声道,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他……这些年也很是想你们。”
许父早在许易歌离京第二年便已辞官,一家里面不能文武俱全,总得避谶。
许易歌的脚步猛地顿住,韶容却已经松开她的手,整了整衣冠:“我去见伯父。”他转头看向许易歌,“你陪忆言姐姐说说话。”
“离思!”许易歌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韶容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远处那扇紧闭的书房木门上:“有些话,伯父想必更愿意单独对我说。”他拍了拍许易歌的手背,“放心。”
许忆言望着韶容独自离去的背影,忽然与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合。
是……东方篆吗?
“阿姐……”许易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些年……父亲身体可好?”
许忆言轻轻叹了口气:“自你走后,他便时常坐在你院中的秋千上发呆。”
许易歌猛地别过脸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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