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帮的檐角风铃缺了三片铜片。
去年醉清风喝醉后拿弹弓打的。
如今风过时,"叮当"声里总卡着几处空白,像首没写完的歌谣。
老大蹲在门槛上,七彩头套歪在脚边,一封信被他的手指揉出了毛边。
"醉清风那王八蛋......"
他忽然把信纸拍在膝盖上,惊起两只打盹的麻雀。
"漠北?那地方除了沙子和狼,还能有什么?"
煎鱼怀里的狗蛋"嗷呜"一声,尾巴扫落桌上的花生壳。
"上个月信上说江南的梅子酒不错。"
少年掰着沾满瓜子仁的手指,"上上个月在蜀中吃火锅烫了舌头......"
廊下的阴影里,尘泽的剑穗突然缠住了他的手指。
他低头解着绛色流苏,声音比剑锋还薄。
"死外面的话,记得让人把他那根翡翠烟杆送回来。"
诗筠的琴弦"铮"地断了根。
西绛煮茶的手悬在半空,茶汤在杯沿晃出一道金线。
——
醉清风把最后一块薄荷叶嚼得稀烂。
大漠的月亮像被砂纸磨过,照得他影子都起了毛边。
驿站残墙投下的阴影里,他数着怀里皱巴巴的信。
老大画的七彩小人咧嘴笑着,墨迹被汗水晕开了半边脸。
"新厨子把糖醋排骨烧成了炭,狗蛋都不吃。"
纸角还粘着可疑的油渍。
他嗤笑着把信按在胸口,却摸到另一封。
尘泽的字迹凌厉得能割破手指。
“没死就回信。"
羊皮纸背面,醉清风歪歪扭扭写下。
"活着呢"
笔尖突然顿了顿。
墨汁滴成一个圆点,他坏笑着补上。
"听说西域有种胭脂,特别配你那张棺材脸。”
——
诗筠的琴案上永远摆着两只杯子。
一只青瓷盛着西绛煮的茶,另一只粗陶碗里,总留着半口凉透的酒。
"你们在等醉清风吧?"
煎鱼某次忍不住问。
琴声没停,但西绛看见诗筠的尾指勾断了第三根弦。
茶烟袅袅中,西绛忽然推开了窗。
一阵穿堂风掠过,粗陶碗沿的残酒轻轻晃了晃。
——
剑气挑开屋瓦陈雪,露出个歪斜的"酒"字。
坛底还沉着半截烟杆,铜锅上刻着拙劣的鸟雀。
像极了某人当年醉酒后的手艺。
"......劣质竹叶青。"
他甩去剑尖的雪渣,却把酒坛抱进了怀里。
那天后,百鸟帮的人都记得。
尘泽的剑法突然多了种醉态,而屋顶的瓦片,碎了三块。
——
江湖从不等谁,但总有人等着归人。
醉清风的信越来越厚,有时夹着岭南的相思子,有时塞着西域的胡杨叶。
最新一封里,老大摸出把晒干的薄荷草,气得直跳脚。
"戒烟?他当自己是兔子吗?"
风铃又响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狗蛋突然冲向大门,尾巴扫翻了诗筠的琴。
尘泽的剑穗无风自动,西绛的茶汤泛起涟漪。
吱呀……
木门摇晃着,只灌进一阵带着槐花香的风。
后来江湖上多了个传说。
百鸟帮的风铃补全那日,有个披星戴月的身影倚在门框上。
他嘴里叼着新采的薄荷叶,衣摆还沾着昆仑山的雪。
尘泽的剑穗突然断了。
老大踢翻的茶盏浇灭了炉火。
而诗筠的琴弦自己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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