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泪巴巴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疑虑,眼泪便渐渐没有了。突然,她说:“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像下定了决心,她说着便用手臂支起上身,作势要下床来。
“你要说就说吧,你下床来做什么?”我制止她。
“你是我好朋友,我不能对你撒谎。不管你嫌不嫌弃我,但你有你儿子,你得为他着想。我想,我今天不该到你这里来。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碰到了你,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很认真地道。
“躺下!”我命令她,她太见外了,我难免有些生气。“你要说什么你就尽管说,你说这些干嘛?”
“沈浩患了艾滋。”她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道。
“他患了艾滋干我们什么事?”
“我是他妻子。”
这下,轮到我倒吸一口凉气了。
“但是我没有患!”她抬起眼睛直视我,开始为自己辩解:“我前几天才去献过血,我的血没有问题,已经输到病人身上了。我又去医院查过血,都是正常的。我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误会。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长期两地分居所以我才能侥幸逃脱,也算是老天有眼吧,但沈浩在死之前却似乎已经肯定了我已经被他传染了。”
“沈浩已经死了?”
她点点头,眼珠子直楞楞地盯着前面的空气,盯着盯着,眼睛又红起来。她忍了又忍,强强地压制住了哭意,待眼里的充血慢慢褪去,才对我说道:“他是去救一个小孩子才被火烧死的。”这时,眼泪说来就来,也容不得她去制止了。她将泪珠揩去,就对我道:“那孩子也是个婴儿,快满一岁了。那天是圣诞节,街上有很多人,大都是年轻人,他们聚在公园附近,要进去参加狂欢活动。有人在放鞭炮,放那种到处乱蹿的‘响尾蛇’和‘地耗子’,可能就是中间的一颗鞭炮蹿进了临街二楼的住家户里,引起了大火。那个孩子正好在那间起火的房间里睡觉。他的父母都跑到街上来凑热闹了。家里原本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两个老年人,发生大火以后,两个老年人都吓得跑出来了。孩子的父母在外面终于发现他们家里着火了,但已经晚了,大火已经堵住了他家的门。他们只知道在楼下哭,要人去救他们的孩子。这时,沈浩就出来了,”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听着又惨又悲:“他上楼去,裹着湿棉被,他就用那湿棉被把孩子裹起来。当他们出现在窗口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火人。”她泣不成声,我也悲不自禁。“窗子上挂了窗帘,燃着大火。他站在大火里,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来。当我半夜赶到新源市急救中心后,他已经不行了。他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他的胸口上放着我的生肖玉坠,他总是把它戴在颈子上贴着他的胸口。在去救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把它取了下来,一直把玉坠捏在手心里。醒了之后,他就叫他们帮他放在心口上。他对我说他患了艾滋。我问是不是他的表姐?你见过他表姐吗,那个经常到学校来看他的女人?”我点点头。“我问了他。他,点了头,承认了。然后,然后,然后,我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痛苦地抽噎着,再不能有半字言语。
“我醒了之后,我是被痛醒的,他们从我身上取走了我的孩子。五个月,已经成形了,是个男胎,我的孩子!”她惨叫了一声,便捂住脸,终是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我早已泪流满面,望着她剧烈耸动着的细小的肩头,我忍不住想去紧紧地抱住她,就像她要被方颜泼硫酸时我想抱她的那样,我不在乎她身上的浓硫酸,不在乎她身上是不是有艾滋病病毒!
但她很快从我身前闪开了,“别这样!”她说,“我们是好朋友,但你还得去照料你的儿子。虽然我已经去检查过了,难道你就不会起戒心吗?每个人都会的,我也会。如果我有儿子的话,我也不会碰你,更不会让你再碰一碰我儿子。”
我明白她完全是一片好心,但她这种真诚无疑有些伤害我的真情。我被体贴了又被看穿了,我有些讪讪的。我想了想,就问:“那个孩子救出来后没有事吧?”
她看了我一眼,我从她这一眼之中看出我对那孩子的关心伤害了她的感情,但她还是回答了我:“那个孩子完好无损。”顿了顿,她又道:“我后来住在产科,他们一家人抱着孩子来看我,要把孩子过继给我。”
“过继给你了吗?”
“没有。我对孩子的母亲说沈浩患了艾滋病,要她不要太难过。她被吓着了。”她顿了片刻,又道:“我是凑着她耳朵悄悄告诉她的,她听清楚了就慌忙离开了我。接下来的表情就像你刚才那样,垂着头,眼睛盯着空气,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还需要适应一阵。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床也不敢坐了。她先前是多么亲热地坐在我床上抱着她的儿子给我看,对我嘘寒问暖。知道后她就不住地给她的家人使眼色,要他们赶紧离开。她的家人很快发觉了不妙,全家人就起身走了,可能一家老少都去做化验了。”她停下来,歇了口气,惨淡地笑了笑,就又
喜欢月在天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月在天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