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我推着婴儿车,脸上写满心事重重,对我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好奇和快乐。我有一句无一句找话与她讲,她也只是“嗯”一个“啊”一声的回应,我说了什么她大概半字都没听进。
在回来的途中,孩子又在我怀里睡着了,他的动如脱兔的神经质的母亲真能够让他精疲力竭。在饱尝了母亲为他制造的人生的第一次激烈震荡,并毫不留情地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以哭闹的方式来表示对母亲此举的不满和抗议之后,可爱的小男子汉趁他的母亲一不留神,竟又悄悄地闭上了母亲难得一见的天使般清纯明澈的眼睛,而在母亲的无比温暖安全的怀抱里泰然入梦了。
我们来到翰林别墅。“你住这里?”她仅此一问,并没有为这幢令许多人都羡慕不已的小洋楼发出过多的惊叹。我相信这是一个市长的女儿,一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小姐应有的派头。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幢小小的阁楼的价值,五十多万呐!不过,它不是我的,是他的。如果是我的,我就不会有当看家婆的感觉,我也就会有向我的好朋友介绍它的兴致。
她留意到楼前院落里栽种的花草树木,又问我:“这些都是你种下的?”我说不是,是我来之前就有的。
“是你丈夫吗?”
“应该不是,他没这闲心。”
她原地伫立,抚摸着假山上伸出的竹枝,竟又开始无语凝噎。
我上前安慰她,问她怎么了。
她说:“好熟悉。”就用手臂把我推开了。
“什么好熟悉?”
“你家的花园,假山,布局好熟悉,好像我一个老朋友家的。”
“花园都差不多吧,花草假山都没多大区别。”
“嗯。”她点头,泪水渐渐止住。
我见她情绪稍稍平复,就对她道:“进来吧,天亮了再来看。只要你愿意,你以后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见她不动,想想又道:“好多假山都是工厂批量生产的,造型多半大同小异。”
“南君,我喜欢你的家,真的。”她道,同时眼泪却又夺眶而出。
“喜欢就好,喜欢就陪我住下来。”我道。
她眼神里又闪过一丝迟疑。
“你不想多陪陪我?”
“想。”她欲言又止。
“想就好,就不用多想了,快进来吧。”
她犹犹豫豫地跨进客厅。我抱着孩子要去楼上卧室,她便立在客厅中央等我。我认为她是好朋友,她会自动跟上来的。像我的房客,那个总要缠着我讲她最新失恋故事的女孩,一个来沿海淘金的影视专业的毕业生,如果她的故事没有讲完,不管我有没有兴趣,不管我显得多么焦躁不安,她也会跟着她的唯一的听众楼上楼下地蹿来蹿去,直到故事讲完为止。
这屋里是好久没来客人了,我忘记了招呼客人之道。我对她说:“上来吧,我们的卧室在楼上,我们到楼上来说话。”她才上来了。我进了卧室,她又站在外面不动了,我才想起她并不知道我是个单身母亲,我又只得说:“进来吧,屋里没有多余的人。”她才又进来。
她看着我把孩子放在床上,开始打量我们的房间。她走到挂在墙上的那些油画面前,一幅幅地欣赏它们。
“这都是你的先生画的?”她问。
“不是,是一个等不及成名就下海了的画家画的。这房子就是他转让出来的。”我回答。
“这中间没有你先生的画吗?我听说他好像也是一位画家。”
“没有。”我道。
“为什么呢?都卖出去了吗?”
“也许吧,以前有见他画过,但结婚后就没见他画出来一幅。”
“为什么?”
“我的经济细胞杀死了他的艺术细胞。“我道。先是我只需要每天按部就班去完成朝九晚五的八小时规定的工作每月就能拿到两千块大洋的底薪外加若干奖金劳保福利出了错,然后就是我的在财务专业的工作性质,然后就是我在认识他之前所学的专业,然后就是我算账的速度,然后就是我算钱时的眼神及至我盯着钱的眼神,然后,然后,最后他总结了:艺术家是不能结婚的,就是要结婚也不能找在铜臭里打滚的。
但我没嫌弃他。没嫌他老,老夫少妻在现时代是好搭配,但他老我十三岁,老到这种不吉利的数字。我没嫌他不漱口洗脸不脱袜子满嘴烟味就上床睡觉,我当时竟认为他这些举动是有意在考验我对艺术家的耐性和感情的深度。我没嫌他在我的关注之下依旧我行我素蓬头垢面、胡子拉茬、乱穿一气,我认为这是一个艺术家过分追求精神实质的结果。而这些,曾经迷惑过我的这些东西现在真让我感到恶心。如果时光倒流五个年头,我一定得去找一个跟我一样的青春年少的整洁的郎君伴着我。不,我不再找了,婚姻没意
喜欢月在天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月在天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