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警悟过来,就深恨自己先前只知一味生气,却不知想个应对之策!再怎么着,她也是女儿,只要能阻止父亲犯错误,只要能维护妈妈的利益,面皮放厚点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真不回去呢?——她转而又想,我岂不是自己找气受?自己作贱自己?——管他呢!就要给他打电话!至少也能破坏他们的气氛!
打定了主意,晓晴拿起手机就下了床。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了黑魆魆的洗衣间。这时,雷声更近更密了,轰隆隆地低吼着,似万马千军,在天庭上奔涌。外面已经起风了,树叶儿直是刷刷地响,树影儿在天花板上直摇晃。
心内好不恐惧,也只有忍着了。把信号发出去后,父亲的手机虽是通了,但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接。在等待的过程中,晓晴越发的绝望和气愤了。一阵杂乱的机械声音响过之后,父亲终于在那边‘喂’了一声,晓晴就极端无望地道:“爸爸,我恨你。如果妈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父亲在那边沉默着……
“我恨你,我恨你……”她一遍遍伤心地念着。
依旧沉默。
“我恨你。你还在那里吗?”
“哪里?”
“那个人那里。”
“你不要说‘那个人’!你应该叫她阿姨!”父亲又开始吼起来。
“是的,我应该叫她阿姨。”对父亲的火气,晓晴毫不示弱,她平静地说:“我也希望永远都有心情叫她阿姨。”
“我已经回家了。”父亲疲惫不堪地道。
“我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
“你总说算了,你总想着算了!”
“那妈妈呢?”没有回应,她转而又道。
“在楼上。”
“那好,你叫她来接电话。”
“不行。”
听着父亲断然的拒绝,心儿便不住地往下沉。
“不行也行,”她想了想,就又再度从长计议。这时,她已经放下了绝对的自尊,脸皮贱得比城墙还厚,并且是比城墙转拐的地方:“那,你至少得让我听到一种声音,必须是家里才有的。”
“你咋就这样烦人啊!”
“你还怨我烦人,”她伤心欲绝地道:“我还没有怨你们烦我。我是你的女儿,我不烦你烦谁?我就要烦你,就要烦你!我要烦死你!烦死你!……”她一声比一声高亢。一道白亮亮的闪电过后,这时,一声惊雷就在头顶上空“垮啦啦——”炸响。雷打不孝子,晓晴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再不敢竭斯底里地叫‘烦死你’了。
“你那边在打雷?”
“嗯。”
“把手机关了,这时打电话不安全。”
“不,我不关!你不给我听,我就不关!我现在还巴不得被雷劈死!”
“你这娃,咋就这么固执?那好,你要听什么?”
“你把座钟的铃声拨给我听。”
“这才刚睡着,又得起来了……”
父亲无可奈何地抱怨着。跟着,晓晴又听见他起床开门的声音,便知父亲没有骗她,又想着那情形,自感八九分的亲切和一二分的得意,于是,似嗔非嗔的微笑便爬到了脸上,再怎么也绝望不起来了。
突然,里里外外白晃晃一片,白光之后,走廊的光线闪了几闪,旋即,整个世界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暗中。停电了!晓晴深知不好,连忙关掉手机,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洗衣间。果然,这一声惊雷比起先前那个不知要大多少倍、近多少倍,似乎就炸在头顶上,炸得地动山摇,楼宇摇晃,好似发生了大地震,墙上的泥灰也跟着簌簌下掉。这时,一种乱哄哄的声音平地而起,跟着,远远近近未及栓好的门窗就被摔打得乒乒乓乓、噼哩啪啦,掉在地面的不幸的窗玻璃也就唏哩哗啦,整个世界兵慌马乱地叫嚣成一片——刮大风了!
走廊里阴风惨惨,垃圾乱飞乱撞,像一只只手,竟相来捉弄吓破了胆的人。逃跑者魂不附体、抱头鼠窜,虽然没有灯光,那一道道惨淡淡、白亮亮的自然电光一路伴随着她,也完全可供照明用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回寝室,才发现室友们都已经醒了,正在议论刚才那个大雷。她们听见晓晴回来,都惊问她上哪儿去了?晓晴自然就答上厕所了。这时,窗外响起了一阵比较整齐的噼噼啪啪、滴滴嗒嗒的声音,空气里顿即扬起一阵潮湿的尘土味儿。风声渐弱渐小,门窗也安静了,雨便唏唏哗哗的泻了下来。
晓晴用湿毛巾擦净了脸。刚上床躺下,手机又在叫了。当然是父亲的了,她原本已经相信了他,打开手机,果真听见里面传出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古朴厚钝的“当——,当——,当——”的声音,然后就是父亲在问:“听见了?”
“听见了。”
“满意了?”
“不满意。”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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