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是在中午开饭之前离开保卫科的。起初,她看见一个年轻的保安不声不响地为她开了门,还以为新的一天的战斗又要打响了呢!但他对她说可以走了,这使她不无惊愕,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她胜利了!他们拿她没办法!这是法制社会,干什么都要讲证据的!她冷笑了两声,拿捏出电影里那种无罪获释的恶贯满盈的家伙对待无可奈何的执法人员的极为放肆无礼的神气,对那满脸稚气的保安说:“怎么样?要放了我?没有证据?”然后她又尖笑了几声,道:“你们不怕纵虎归山?小伙子,去向你们的头儿报个信吧!你们无故剥夺了我的人身自由、侵犯了我的权利、损害了我的名誉,我要告你们!你们没有权利拘留我!我要告你们!咱们就走着瞧吧!”
一路上,她是那样的得意非凡。也许,在她用眼角扫视周围的循规蹈矩的同类时,对于他们的愚蠢和怯懦,她的胸膛定擂响着一阵阵狂妄的嘲笑。然而,当她回到她所熟悉的圈子里,她看到女生们的表情是那样稀奇古怪,就连昨日那几个满怀着愚蠢的同情心来卫生科探望了她并跟她同仇敌忾的姑娘们,一见她进屋,就像一只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张张惶惶、连蹦带跳地逃走了。她们怕她呢!像怕毒蛇猛兽似的怕着她呢!她的威风至今可谓发挥到了极至!
当然,很快的,她就明白了她们怕她的原因。那些个该死的通告!它们会杀死她的!她面对着它们,满脸煞白,感觉到了它们无边巨大的威力正铺天盖地的向她迫来。
白天她们躲着她,这还不算,到了夜间,她们竟然不敢回来,跑到隔壁寝室跟人合铺去了。这中间竟有平日跟她最要好的余海霞,这个该死的娘们儿!而能在寝室里坚持到最后的竟是那个呆如木鸡的袁梅和那个胆小怕事的幸免于难者,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可能她们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恐惧,不然怎么会悄声没响地溜出去了呢?当然,这些受惊的宝宝们还暗地里向老师强烈要求要调换寝室,这应该是多么的合乎情理!
女生们怕她,男生们可不怕她,他们对她不屑一顾,斜睨着眼睛就像在看一坨屎。如果,她的座位周围不幸有个男生,那这个男生必定会冷哼一声,摔桌子打板凳地收拾起自己的用物,远远地另找个位子坐下来——好像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气味浓郁的恶臭让他们避之不及。在这样的情形下,没两天,她就自觉地把座位退缩到教室最远的角落里。又过了几天,她就选择了走读,在校外租房住宿了。她的这个选择在当时让全校老师都长松了一口气。我在隐忍着些须的怜悯之余,也是乐得轻松。但到了今天,每每想到她的惨死,我就深感难辞其咎而耿耿难安,也难免不为当年的未曾得以实现的改造计划而惆怅百结、空余遗恨了。
虽然来上课的路程是远了,但她再也没有迟到、早退、旷课缺席。她也没洒香水了,有些时候,甚至没有化妆,竟光秃着眉毛早早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了。那最末一排远离窗户的最右边的位置已经固定给她了。可能,她已经意识到,这些美化生活的东西有没有,用不用,对于她的校园生活已经丝毫无损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暗自震惊,是什么事物或者精神竟能支持着这样一个曾经是那样的自命不凡、傲慢无比的年轻女孩子在这样的劣境下坚持到最后?其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不屈不挠的精神面貌真可与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相比!是她已经翻然悔悟还是她原就是块硬骨头、更适应在逆境中奋发图强?是因为那张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不能毁于一旦的势在必取的大学文凭,还是那十根指头上挂得满当当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多的亮闪闪的戒指,或者是总要在周五全天的课上完之后专程来接她去欢度周末的那些个小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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