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毕竟是母亲,就是来自天边的最遥远的召唤,只要是女儿的,只要是来自她的亲人的,她总是能够听到,总是能够感应到。她的慌乱的脚步声在女儿凄厉的惨叫中很快就从楼上传下来。
“药在哪里?抽屉里吗?”母亲的声音出现在屋子里。她不等父亲回答,就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药来。她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吩咐晓晴道:“晓晴,快去,到贮藏室把氧气枕拿来!”
这是唯一能够赎罪的机会,虽然极度的惊恐已经抽去了她的底气,使她的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瘫软。母亲冷静的声音让女儿略微清醒,晓晴聚集了残存在体内的全部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书房——这是最没有胜负把握的五十米冲刺!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让双脚不停地翻飞。当她穿过客厅,跑进了贮藏室,却差不多忘记了她跑进来的目的。她张张惶惶地在这间近乎陌生的光线幽暗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视线茫茫然无所适从地在形状各异的物体上逐一停留。放在众多箱子最上面的一个气鼓囊囊的皮枕头滑入了她的视力范围,她觉着它很特别,便很专注地瞅着它。片刻她便回过神来,于是,她便抓过它拼命地跑了回来。
母亲已经把父亲扶下躺到沙发上。她从晓晴手中接过氧气枕,一言不发地给父亲上了氧气。她的动作麻利得就像工作多年的专业护士。晓晴呆呆地看着母亲每一个动作,两条腿筛糠般地抖着。
“晓晴,别傻愣着,到隔壁客房去抱床被子过来。”母亲再次吩咐。晓晴又跑出去,这次她的大脑已经能够稍稍转动,她不仅抱来被子,还带来枕头。
母亲把枕头垫在父亲头下,又帮着女儿给父亲盖好被子。晓晴这时才注意到母亲的脚步有些异样。
“妈妈,您的脚——”晓晴问。母亲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多问。晓晴忆起了母亲在跑下楼时弄出的一声闷响,她呆立着,眼泪又悄悄地漫上来,
母亲没有理会女儿,她的心思只在父亲身上。她一会儿给父亲擦脸上的细汗,一会儿又掖被子。突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有些自责,随着她就蹲下来,把手伸进被子里去。她看着左腕上的手表,在给父亲数脉搏。
晓晴拼足了劲默不作声地把笨重的沙发抬过来让母亲坐下。
“晓晴,去把血压计和听诊器拿来吧。在我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母亲又道。
家里不仅有氧气枕,还有血压计和听诊器!父亲的病……?!晓晴疑惑不安地望了母亲一眼,就拖着沉重的双脚出去了。
找来血压计和听诊器,望着母亲熟练地戴上听诊器给父亲听心脏,晓晴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呆呆地把他们傻看着。过了一会儿,母亲长吁了口气,将听诊器从耳朵上取下。
“心跳——还可以吧?”晓晴用了闯下大祸的人所特有的怕惧和小心的语气问母亲。
“还可以。”母亲略略点头,面容深沉。
“要住院吗?”
“他已经含了药,先观察一阵再说。”
母亲严肃的神情和低小的声音让女儿不敢再多问。
紧接着,母亲又把父亲的袖子捋起来,开始量血压。晓晴又傻站着,她发觉她的母亲真的已经变了,这两三年间,她已经由财政局的一个科级干部,变成了全天下最体贴、最温柔、最熟悉病人病情的最专业的护士。
血压也正常,父亲的脸色也好多了。晓晴稍感踏实了些,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父亲的头发,轻声地问:“爸爸,您好些了吗?”
父亲的眼皮只是动了一下。晓晴欲要再说,这时,母亲向她断然地摇了一下头,制止她再度打扰父亲。晓晴又只得站起来,呆了一会儿,她就转到母亲的面前蹲下来,默默地撩起母亲的裤脚。于是,她看见了两只大小迥异的脚踝。她将伤脚上的袜子小心翼翼地褪下来,肿胀得像大白馒头的脚踝便暴露出来。晓晴瞪大了再度发热的眼睛看着默然无语的妈妈。
“有药水吗?”她低声问道。母亲摇了摇头。晓晴欲要起身,母亲用眼神制止了她。
“我去买来。”晓晴轻声解释。
“我不会擦的。你书柜的抽屉里就有一瓶藏红花。”母亲道。
晓晴这才记起真看见过这种药。她转身就要出去。
“别去!”母亲又止住她。晓晴又只得停下来,心内疑惑,就把母亲望着。
“不用去,我不会擦的。”母亲道。
晓晴更感疑惑。母亲便用手指了指鼻子,又
喜欢月在天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月在天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