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鼾声从外面客厅传进来,母亲的问话也变得有一句无一句。听得出她一直在强打着精神,只是女儿的反应太散慢,不能刺激她的感官,最后母亲终是熬不住困乏,传出深匀的鼻息。
不再敷衍母亲,晓晴的心事便在脑子里完完整整地和盘而出。沈浩带给她的耻辱和十字架带给她的震骇都是教她防不胜防的,全然出乎她的意料,全然脱离了她的掌握,总之,完完全全不是她,一个平素品行端庄、意志坚强、善恶分明、头脑清晰的优秀女大学生所能控制、所能条分缕析地思索而能得到答案的。如果说,跳舞的事是自己一时糊涂,那么十字架的突然出现又该如何解释呢?她侧过脸,望向床头柜上的十字架。在过于幽暗的房间中,它已经失去了逼人的光芒,那可恶的上帝似乎也随着十字架的光芒消隐了,此时,它也不外乎是一块分辨不出什么颜色的破铜烂铁而已!“庸人自扰!”晓晴痛责自己,心神有所清宁,瞬间她又成了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却难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望着蜷在被窝里熟睡了的母亲,晓晴想起刚才在她面前魂不守舍的样子,自感万分愧欠。爸爸妈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陪她过生的呀!可是,她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呢?她的心又跑到哪里去了呢?更让她难过的是,她竟有了心事,而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心事啊!它带给她无尽的耻辱和烦恼!正因为它的耻辱,她无法将它向母亲倾诉,她无法摆脱它坦荡荡面对自己的母亲,甚至令她无法全身心地享受这短暂的天伦之乐。无形之中,它拉开了她和母亲的距离,活生生地扯断了那一根一直维系着母女之间相互依恋相互信赖的链条,使她不得不独自饮恨独自悲伤。而她,是多么想将这样一份心事向母亲倾诉啊!可是倾诉了又怎样呢?难道能恢复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能够将这种耻辱变成荣耀?
母亲是女儿成长的导师,是女儿亲密无间的朋友,母女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说的。在晓晴的心目中,母亲是如此可亲可敬可爱,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影响着她感染着她,她的善良的愿望、谦和的态度、优雅的举止、得体的衣饰,她的轻蹙的眉头和赞许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晓晴的成长。然而此时,晓晴却深深地感受到与母亲之间的距离,感受到正在失去一个最可亲近最可信赖的朋友却又百般无奈的滋味。于是,有两滴灼烫的眼泪,从她的紧闭着的眼角挤了出来。她已经流不出更多的泪水来洗涤自己的悲伤,只感到那心像是裂开了,木木的,没有疼痛,因为它脱离了母爱的滋养,已经枯干了。
晓晴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迎来了自己的生日。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从窗帘的缝隙中探袭进来的白晃晃的亮光才明白睡过了头。爸爸妈妈正在客厅里说话,他们压低了嗓门,深怕吵醒了宝贝女儿的好觉。晓晴很是内疚,赶紧起床。
母亲听到女儿起床的声音,就走了进来:“起来了?”
“哦,妈妈,现在几点了?”
“要到十点了。”母亲笑吟吟地望着女儿,一边帮女儿收拾床铺。
晓晴却在一旁嘟起了嘴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
“哦?!你倒埋怨起我们来了。你睡得像个懒猪猪一样,推都推不醒。”恍惚间晓晴依稀记起他们真推过她,只是自己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我并没有埋怨你们。只是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教我在梦里头把时间给浪费了。”
这时父亲走了进来,拍了拍女儿的脸蛋:“懒猪猪,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把你的生日都睡过去了呢。我和你妈妈还正在高兴,以为又要节约一大笔钱。”
“你们当然高兴啦。我睡觉,你们正好过二人世界。”晓晴反过开父母的玩笑。
“二人世界早不流行了,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要找个第三者插足。”父亲也没老没少的。
母亲拿着梳子让女儿坐好,她要亲自为女儿梳头。晓晴乖乖儿地坐在母亲面前,觉着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回到了可爱的温馨的家,她正坐在阳台的凳子上,一边背诵课文,一边让母亲给自己梳头。那轻柔的熟悉的动作,那光滑的熟悉的齿梳,何止是在为她梳理散乱的长发?那凝聚在牛角梳上的,何止是母亲对女儿心血来潮的抚爱?困扰了整整一夜的耻辱、痛苦、怅惘、疑惑也似乎在母亲的牛角梳下给梳顺了、梳去了,梳得无影无踪了。晓晴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母亲将头发中分,又将左边的头发梳上去。晓晴明白母亲又要给她梳马尾巴了。那是中学时经常梳的,左右各一,配着上衣的颜色,扎上颜色鲜艳的长长的发带,也确实活泼可爱。不过,那时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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