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就开始气愤地讲述在公司的遭遇。
台灯的暖光柔软地撒在试卷上,照着被涂涂改改的选项。这里的空气好像变得很安静,连呼吸都被拉得细密绵长。
翟悉耸了耸鼻尖,弯下来上扬的嘴角,把头伏在了右胳膊上。
再也装不下去了,眼泪跟决堤一般喷出眼眶。
这个姿势会压到额头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一按就疼得钻脑壳。
他往上挪了挪,衣袖贴着眼眶。
哭不是因为挨打委屈,毕竟从小胡润妮就时常棍棒招呼,他都被揍皮实了,这种不破皮不流血的小伤不值一提。
可能因为第一次被打脸,也可能是上高中后就没怎么挨过揍了突然来一下挺伤自尊。
但……
只要一联想到胡润妮今天骤然间发飙的前因后果,心脏就像被什么攥紧了似的酸软无力。
——哈,拿我撒气呢。
窝里横呗。
试卷只是你的借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制造一个鸡犬不宁的夜晚。
谁也别想好受。
想到深处翟悉已经哭湿了一条袖子,喘息也逐渐撕心裂肺。他用左手堵住嘴,怕溢出哭腔被外面听到,否则又不免会招致一场关于男子汉怎么能哭鼻子的指责与争吵。
翟悉是不哭则已,一哭就拉不住闸了,眼泪乘方似地越来越多。
而且只要听到胡润妮的声音,哪怕哭的时候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心里也会委屈得不行。
在有胡润妮在的地方多待一秒都是一种酷刑。
他猛吸一口气,抓起手机向外冲,在路过客厅时沉声丢了句:“我出去拿个快递。”
王宇在背后嘱咐了一声早回来,翟悉没应声,低着头夺门而出,然后闯出小区,一口气跑到与省立医院相邻的那条狭长的巷子。
这儿人比较少。
停下脚步,他靠着沙粒明晰的墙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读个高中怎么这么难啊。
题难,在学校里过得难,回家更难。
夕阳穿过巷口,和他擦身而过,虚弱的霞光打在脚前,像一株枯萎的胭脂芍药。
他边哭边打开手机,当“哥”这个字出现在翻动的列表里,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翟悉:哥
-翟悉:救命
-翟悉:我真的不想在家了
-翟悉:我又跟我妈闹了
-翟悉:我真的在家呆不下去了
他甩完这几句话抽着鼻涕等了会,王玉儒回消息了:怎么了。
看到这句话翟悉眼泪又滑了出来,他一连发了十几个大哭的表情,点开语音输入跟王玉儒哭诉刚才的事情。
“我都,我都已经上高三了,她还扇我脸,我真的受够了。”
他呜咽着发出去这条六秒钟的消息,手机屏幕陡然一变,王玉儒打来了电话。
翟悉点了接通,颤抖地喊道:“哥。”
“嗯。”
当王玉儒的声音出现在耳朵里,就好像触发了什么消消乐的连环机制,那一连串矫情又夸张的委屈瞬间被消除,他吸了吸鼻涕,顺着墙壁蹲下。
盯着脚边的夕阳,他压着声说:“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家。”
“不想回就不回,”王玉儒说,“妈也还在气头上,等她冷静了再回去吧。”
“嗯……”翟悉捧着手机,张了张嘴巴又默默地合上。他从来没在王玉儒面前哭成这狗熊样儿,以前跟胡润妮闹完都是发疯写日记,从没和王玉儒聊过这些,突然连线他还有点不习惯,好好一个话痨就这么成了哑巴。
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增加。
“她打的疼吗?”王玉儒问。
翟悉蹭掉脸上的泪痕,又对他哥撒谎了:“可疼了。”
“回去用毛巾冷敷一下,”王玉儒顿了顿,“我记得药箱里还有红霉素软膏,先抹点儿。”
翟悉嗡声应下,电话里又插入了一小段安静,他低着头发呆,话却不由自主地从嘴里滑了出来:“我不想跟她道歉。”
“不用道歉,”王玉儒说得平静却很肯定,“你一会回去,这件事就翻篇了。”
“也是,道歉就是再吵一架,要是我真道歉她也肯定会说,滚边儿去别跟我道歉我不是你妈。”翟悉还有模有样地模仿了一下,但演技不到位,没学出来那股歇斯底里的劲头,还有点大老爷们反串女角的粗野,每一个声里都透露着“我在搞笑”的气息。
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
“肯定这么说。”王玉儒说。
“我发现就不能跟她犟,”翟悉站起身来踹了踹脚,“我只要一回嘴铁定得吵,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憋着,不看不理不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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