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翟悉第一次来他们村里过年,还要面对一些闻所未闻的叔叔伯伯,所以才会郁闷,他身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外来人,要怎么做才能在这样势必会被孤立和遗忘的环境中体面地维护住自己的尊严。
王玉儒看得穿他这些可能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想法。
在快到村口的时候,王玉儒给翟悉递了一袋早上收拾包随手抓进去的果粒多。
“谢谢哥。”翟悉接过去,没喝。
“这边亲戚比较多,你跟着我喊就行。”王玉儒说。
“哦,”翟悉眼睛往王玉儒那边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手指,“反正你喊什么我喊什么,喊完人我就上一边待着。”
这样做是主动放弃融入,但王玉儒还是选择尊重他:“行。”
太阳爬上头顶的时候,车子驶入一片人迹罕见的山区,也许是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司机的手机导航系统彻底崩溃,都开始自主开辟新道路了,最后还是王玉儒人工导航才七扭八扭地扭到了村头。
从车里下来,翟悉就被不知道是牛屎还是马粪的味道熏得一阵干呕。
王玉儒给他递水,他咕嘟喝了两口,胳膊搭在王玉儒肩膀上,捂着嘴说:“哥,你这人说话是真能信。”
王玉儒没应声,等翟悉扣上水杯盖,就提起行李朝村子里走。
今天清晨,临出发之前王玉儒给他打过心理暗示,老家条件不好。
翟悉还自个儿琢磨,现在攻坚脱贫取得胜利,人民早就全面过上了小康生活,高铁地铁哪哪都通,就连5G都全球覆盖了,这个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
但跟着王玉儒踏进他爷爷家那一刻,翟悉还是被小小地震撼到了。
地面是纯天然的黄土地,还带着几块院子里的鸡进屋里来拉的屎。光线阴沉,哪怕临近正午时分,屋里的灯也开着,电视机还是冒雪花的大块头,房间里什么东西看着都像是贴了两层膜,一层是灰,一层是油。
整个房子只有一个大房间。
这还不是最让翟悉头皮发麻的,他从床到灶台再到饭桌依次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了金黄神圣的供台上。
铺在上面的是一层黄袍颜色的刺绣图,除了绣着的荷花莲蓬外,还写着“有求必应”四个大字。供台上摆着不下二十台神仙雕塑还有数不胜数的贡品,正前方是顶一米高的鼎式香炉,再往前就是一块金黄色的莲花蒲团。
这派场把翟悉惊呆了——这些华丽高贵的东西显然价值不菲,为什么不用这些钱改善改善生活质量,非花在那一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假把式上?
不理解。
然而对他视觉冲击最大的,还是在和一屋子七大姑八大姨打完招呼后,王玉儒径自走到供台前,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我操。
翟悉这辈子就没对谁下跪过,所以他无法形容这种冲击力,就像天灵盖呼啦一下发生了质壁分离,然后钻进去一群摇滚乐队在上面一边品茶一边蹦迪。
王玉儒站起来之后,朝翟悉看过去,似乎想让他像进屋喊人一样把这个动作也复制粘贴。
翟悉装作没看见,闷声躲到胡润妮身边。
“哎呦,高材生回来了,”王玉儒四叔送上一根烟,王玉儒摆摆手说不抽,四叔只好收起来要给他点烟的打火机,“年三十没见着你,心里想得哟,知道你忙也没给你打电话……你在学校那边都怪好吧?”
“挺好的,四叔。”王玉儒规规矩矩地站着,客气地说。
“我就教育我家那五个小孩向你看齐,”大伯又过来插上一嘴,“下一步玉儒的任务就是把你这三个弟弟妹妹学习成绩辅导好,我就不用犯愁了。”
王玉儒笑了笑:“他们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玉儒现在是学的专业什么啊?”有人问。
“控制工程。”王玉儒回答。
“哎呦控制那可了不得,”四叔拍手叫好,“这不就是让旁人什么都听你的吗?那学会了天下无敌啊!”
王玉儒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控制人……没有那么厉害。”
“谦虚了谦虚了啊,”四叔又塞过来一把橘子,“拿着,想吃啥跟我说。”
……这样冠冕堂皇的吹捧又持续了十几分钟。
最后还是爷爷的一声“别啰啰了都去做饭”,才让王玉儒成功从众星捧绕的境遇中脱身。他抹去掌心的汗,走到王宇身边补上刚刚进屋打招呼时缺的那一声:“爸。”
“嗯,回来了。”王宇正在切葱花,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了下去。
“你前两天是出海刚回来吗?”
王玉儒没等到父亲的回答,胡润妮的声音率先混了进来:“玉儒你过来,
喜欢明日将辞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明日将辞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