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是你故意留在礼堂的?"她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
许嘉木轻轻点头:"我注意到你总是看我转笔...就想看看你会不会捡走它。"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许嘉木接过她的话,目光落在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上,"确诊复发那天,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年。我不想让你..."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许眠下意识上前扶住他,手掌触到的肩膀单薄得令人心碎。
许嘉木的呼吸平稳后,从轮椅侧袋里取出一个信封。
"本来打算让陈悦在我...之后给你的。"他递过信封,"既然你来了..."
信封里是一沓照片,全是许眠不知道何时被拍下的瞬间——图书馆看书的侧影,物理竞赛班皱眉思考的样子,艺术节弹钢琴时低垂的睫毛...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注释,最早的一张竟然是两年前艺术节选拔赛,背面写着:"今天遇到了南极光女孩。"
"你...你一直..."许眠的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了墨迹。
许嘉木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温度低得不似活人:"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喜欢了这么久。"
窗外的阳光依然灿烂,但许眠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她颤抖着从包里拿出那本《挪威的森林》,翻到夹着南极光素描的那页:"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陈悦学姐..."
许嘉木笑了,左眼角的小疤痕皱成可爱的形状:"她是我表姐。"
所有误会,所有自以为是的猜测,所有痛苦的嫉妒...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荒谬又如此珍贵。
许眠跪在轮椅前,握住许嘉木冰凉的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视他的眼睛——那双她曾在日记本上描绘过无数遍的眼睛。
"许眠。"许嘉木轻声唤她的名字,像在念一句诗,"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都可以。"
"告诉我你的愿望。"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除了我康复以外的。"
许眠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想...和你一起看真正的南极光。"
许嘉木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慢慢闭上:"好啊...等极夜来临的时候..."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缓慢而平稳。
许眠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护士进来检查,轻轻对她说:"他睡着了,可能...不会再醒了。"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
许眠坐在病房的地板上,翻看着许嘉木给她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她不知道被爱着的证据。
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一张小纸条:"致那个总是出现在我余光里的女孩,可惜没能早点认识你。"
许眠把纸条贴在胸口,那里传来钝痛的感觉。
她终于明白,这个夏天将永远无人知晓——就像她无人知晓的暗恋,和他无人知晓的回应。
三个月后,许眠收到了许嘉木父母寄来的遗物盒。
里面除了他生前最爱的几本书,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给我未曾拥有的勇气,和未曾说出口的爱。"
笔记本里贴满了关于南极光的剪报和研究笔记,每页边缘都画着同一个女生的侧影。
——低头看书的,弹钢琴的,在校园里行走的...全是许眠不知道被注视的瞬间。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去阿根廷的机票,日期是明年一月,旁边写着:"如果奇迹发生,想带她去看真正的南极光。"
许眠合上笔记本,窗外飘下那年夏天的第一片落叶。
她把机票放进《挪威的森林》里,夹在那首"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的诗句旁边。
…
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许眠独自来到阿根廷最南端的小镇乌斯怀亚。
站在世界尽头的灯塔下,她望着夜空中舞动的绿色极光,耳边仿佛又听见许嘉木说"像她眼睛的颜色"。
极光最盛的那一刻,许眠从包里取出那支黑色钢笔,轻轻放在灯塔的基石上。金属笔身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笔帽上的"XJM"三个字母清晰可见。
"我看到了,"她对着虚空轻声说,"真的很美。"
南极光在夜空中流转,如同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梦。
许眠站在世界的尽头,终于明白有些相遇注定短暂如夏夜流星,有些爱恋永远无人知晓——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成为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
暴雪在黎明前停了。
钢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渐渐结霜,仿佛时光终于静止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夏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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