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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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啄香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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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漫冰崖,朔吹凛凛。

    一位小旗策马执炬,奔来追上刘璟。风卷鹅翎,扑簌簌的几乎将他手中那点火光也熄灭。

    天色晦暗几乎不能辨物,刘璟大袖遮蔽住了陈敛的面容,并不给来者瞧清楚,又将救下的女童转交他照看,叮嘱要找个的牢固的房屋临时过夜,待明早风雪止歇了,再回州城去。小旗领命离去,一骑人影再度没入风雪。余下二人面面相觑,刘璟一笑,说去前头镇子落脚,便携他翻身上了同一匹马,留那匹青骓自在随行。

    两人挨得近,陈敛后背抵在峭峻的胸膛上。他有些不自在的蹙眉,但马鞍不过方寸之地,他避无可避。天寒地冻,身后青年穿得却并不臃肿,躯体的温热隔着裘衣传来,随马儿颠簸,他们轻轻触撞,宛如飞蛾一下又一下执着扑向同一支明蜡,分明数九寒天,但那身体的温热莫名的灼烫骇人,几乎要烙去他后心上。

    刘璟握住他冰冷的右手,他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指尖交触摩挲之间,刘璟忽然在风雪中咧嘴笑了。

    一声轻笑,使扑面而来的朔风在这瞬间都无端携着几分春温。

    陈敛听着耳侧的那声笑,与旧时别无二致,一如那些无灯的夜晚他以为“刘钰”卸下心防与他展露的真诚。其实那并非天子刘钰。只是偷偷来见他的刘璟。恍惚的旧事里,有他太多次主动抱住对方的瞬间。

    想到这里,他原本的那点避嫌之心,又与落在脖颈上的雪霰一起,悄然无声融化,也融出另一种脉脉无言的小意温柔。

    刘璟依然在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摩挲,仿佛在检查他每一处骨节或手纹。

    他辗转了稍歇,忍不住轻声问刘璟:“……你在找什么。”

    刘璟沉默了下,在他耳侧小声道:“在找,那个疤。”呼啸的风雪中刘璟语气很小心,好似生怕自己惊飞了一羽偶然停在心间的白鹤,“它是为我才落的。如今好了,没有了吗?”

    陈敛回忆起他是在说从前。

    他曾赠予“刘钰”一枚闲章。一笔一划,都是他亲手镌刻。因此划伤了手,落了一痕短疤。

    “那枚章,还记得吗。”刘璟试探道,“是你……"

    “给我的。”

    刘璟将“我”字咬得很重。好似生怕招来他一轮诡辩。

    刘璟见他反应显然是想起来了,却不好意思承认,便戏谑又笑了。“郎君当时回你什么,忘了?”

    不错,陈敛回忆起了那无灯的一夜,来人显然也是刘璟。

    刘璟骗走了他原要赠给皇帝的一枚章。

    可是他刻下那枚章的初衷,也是为了‘琼郎’冒雨见他而着了风寒。其实现在回忆起来,翌日皇帝无恙,雍王却抱病三日不出了。

    陈敛没忍住,垂目微微地一笑。那枚章上镌了四个字。

    「鹤算无尽」

    他祝“刘钰”寿与仙齐。

    刘璟环在他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很大,仿佛要硬生生勒进他并不准确的回忆里。

    刘璟与他道:

    “你愿郎君寿与仙齐,但郎君当时回你,‘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闻声,风雪里陈敛身子略略一僵,那些刘璟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在这一瞬都开始幽幽地灼烧着。他忍不住喘了口气,呼吸间呵出一团雾。那白雾里恍恍惚惚、现出昔日舫上的旧景——眼前的漫漫风雪犹如一面素白的薄绢屏。

    帘幄翻飞,竹榻晓寒。

    那个晚上“皇帝刘钰”微服来见他。

    更准确说,是刘璟。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或许琼郎与他抛却天街金阙,远离庙堂,烟波小艇,云浪青松。

    他脑中却很遗憾地又浮出杨阁老花白的须发,负尽师恩,心头便宛如压着一座巨山,他透不过气来。琼郎汲汲营营在先帝易储的风波中胜出,他要这天下……又怎么可能许他一人白首不相离。他该明白的。

    而他之于皇帝刘钰,无怪乎黎黎万民、泱泱众生中微渺的其一。

    他时常也会想,刘钰可曾有过俗人的欲与爱吗?

    刘钰心中,他或者他们的关系,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其实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希冀着刘钰能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这回答哪怕是假的,他也有一种欣喜——觉得自己与住在东西六宫的秀女并不相同的欣喜。

    但这些年里,刘钰对此,只字未提。除却榻上缠绵,他们之间只剩下一种微妙的沉默。

    惟其此刻,在这小小的舫上。刘钰间或展露出少年般的纯真……简直不像他。

    时至今日陈敛终于明白,因为那根本不是他。

    “刘钰”唯一对他表露或许可称之为爱意的,不过是那些个无灯的夜晚。

    一回相约,忽然就落了雨,他原以为刘钰不来了,却不承想刘钰竟然冒雨来见他。他很意外。那晚绵绵情意,他替‘琼郎’擦干了被雨淋湿的头发,担忧他‘龙体’染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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