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衡赶紧挤到人群中去,饿的瘦削孱弱的身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被卡在其中,进退不得。
待她挤到跟前时,那桌上的凡是完整些的皆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被人挑拣剩下散落在台面上的碎瓷片,其余台面上也是这幅惨象。
忽然她眼前一亮,只见最远处桌角处还有个小小瓷碟。
虽是个小器物,但也总比没有好。
楚落衡方伸出手,就直直撞上另一只手,瞥眸一瞧,竟是那嚣张跋扈处处与她为敌的芸儿。
对方眉毛一挑,撇开她的手就抢。
楚落衡咬牙切齿抢过瓷碟一角道:“分明是我先拿到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还分什么先来后到!”芸儿蛮不讲理地瞪了她一眼,脚一抬,朝着楚落衡的膝弯踢下去。
“你干嘛!”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飞溅的瓷片险些划破她的眼睛,侥幸躲开了。
芸儿唇角一勾,佯怒道:“你才是要干嘛!考官大人的东西也是你能摔了来发泄的?真是好狠毒的心!”
过错全都怪到她身上去了,方才场面慌乱,旁人无暇顾及,若只听芸儿一人之言自然认定,是她楚落衡宁可玉石俱焚也要争个高下。
实则,分明就是芸儿趁人不备,在她摔倒的瞬间,把瓷碟狠狠摔了下去,故而造成这副假象。
楚落衡摔的骨头疼,再看地上碎了的瓷碟,又听见周遭嘈杂的议论声,都快哭出来了,她眼神愤恨地看向事不关己的芸儿。
然而那位恍若没事儿人般眯了眯眼,居高临下轻声道:“楚落衡敢来跟我斗,你还是太嫩了些!”
“你不是也没东西可做吗?还不是同我一样可怜!”楚落衡眼含泪花,咬牙切齿愤愤道:“何况,分明是你诬陷于我!!!”
芸儿不屑一顾,嗤笑不言。
考官几人见怪不怪,只当是寻常事,清嗓道:“事后再治你二人的罪,先比试吧,还有二日,抓紧些……”
这会再难过委屈也是徒然耗费时间,楚落衡抹去眼角的泪珠,方要起身去桌台上寻些可用的碎瓷片,却听见身旁芸儿那些人道:“芸儿,你的荸荠瓶。”
她回眸一看,顷刻便明白了她“不屑一顾”到底有何底气了,原来她早已抢到了东西,闹出这一出只为了栽赃陷害她,让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终只得去认输。
哼!我偏要不如她的意!
碎瓷虽然形态各异,参差不齐,但好在皆是汝窑瓷这一品类,若是用好这一特性,做出一件好作品也未尝没有可能。
“哎呀,我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就是得罪我芸儿姑娘的下场!”
楚落衡假意为难,实则早已有了主意,没料到芸儿真就当了真,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她并不理会,转身从中挑选了九片碎瓷,形态不曾追求相近,而是追求各异,她先是在纸面上描摹出了这几块的形状,方才取来竹篾与手钻来编织。
她将竹篾浸润在清水中,待完全湿透后方才取出,用将竹篾上下穿梭,一挑一压,手法娴熟而自然。随着编织的推进,底部逐渐成形,一个规整的圆形出现在眼前。
在器身留了大小九个孔隙,编织了简单的斜纹图案。她将竹篾弯折,用细小的竹钉固定,然后再用更细的竹篾将碎瓷片包裹其中,让边缘变得光滑,不会划伤手。
碎瓷片与竹篾相接之处,碎瓷化作窗棂外的几抹柔和的月光,竹篾编织出似作鱼缸的样子,融合的巧妙至极。
事毕,楚落衡又去厅前那处池塘中捉了几尾金黄色的小锦鲤,取了清水将它们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方赶着上交瓷胎竹编成品。
院子中早有其他女匠呈交的作品,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不过都是描摹着器物原本的样子做出的竹编套。
几位考官还在斟酌,来到楚落衡跟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此为何物?”
楚落衡乖巧的站在一旁,却也伶牙俐齿道:“古语有云,‘一举登科日,鲤鱼跃龙门’。
九块瓷片温润如玉犹如苍穹夜下明月皎皎,正寓意着众人趋之若鹜的好仕途,我愿不拘一格降人才,普天之下群英荟萃,国运昌盛!”
听了她这番解释,考官们皆笑了起来。
她说:“虽然我这皆是些边角料,瞧不上眼,但少府监活计用的都是好料子,原料好坏有什么稀奇的?关键在匠人的巧思,能化腐朽为神奇!”
“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姓楚,字落衡。”楚落衡不卑不亢道。
“是个有才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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