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后面,变成了细雨,丝丝缕缕扑在脸上。
宋湄将外衣拢在脑袋上,蹲在草丛中,偷摸着观察廊上来往的人。
多是青袍、乌皮靴,典型的文人打扮。远远的,忽见一道石青色的修长身影出现,对来往的人颔首问礼。
宋湄连忙压低脑袋,那人正是冯梦书。
看来冯梦书的客人已经到了,等到他们全部进去,她就也悄悄摸进去。
阿稚一定在门口守着,等遇见阿稚,就让她帮自己梳头,然后去换衣服,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正这么想着,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碎花裙摆,裙下若隐若现两只桃红绣鞋。
宋湄惊喜抬头:“阿稚!”
刚扬起笑脸,却发现阿稚面色发苦,朝她摇头。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宋湄,你怎么弄成这样?”
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振聋发聩,颇有冯母上身的气势。
宋湄登时就不敢动了:“我,妾……没带伞,淋湿罢了。”
“你怎的不正视我说话?”冯梦书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转过来。”
宋湄不动,冯梦书便安静候着。宋湄只觉得后背发毛,随即心一横,被看到又能怎么样!转就转!
“郎君有事快说。”
看到她的样子,冯梦书沉默一瞬:“放下衣袖。”
宋湄用衣袖将脸挡得更严:“就这么说。”
“成何体统,放下。”
“不……”
袖子上多出一只手,冯梦书竟上手拉她了:“放下。”
宋湄弱弱顶嘴:“光天化日,拉拉扯扯,郎君你成何体统?”
冯梦书似乎被她说动了,缓缓松开手。宋湄暗喜,衣袖却猛然被人扯下来。
随即就看到冯梦书那张淡淡的脸,少见地变成了愕然。
宋湄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形容凄惨,一身狼狈。只有窃笑时的一口牙是白的,活像京华大街桥下流浪的乞儿。
阿稚看见宋湄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
冯梦书眉目严厉:“跟过来。”
这个样子比冯母还可怕,宋湄犹豫着不肯动。
冯梦书再次回头瞥她一眼,宋湄乖乖跟上。
-
扶香径后通着客舍,偏僻安静。
已到了小阁,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冯梦书平日自己住的地方。这个地方,宋湄知道,却从没来过,满目陌生。
春生一路小跑过来:“阿郎,都备好了。”
偷瞄宋湄一眼,匆匆离开。
见到春生的反应,宋湄更是紧张,她不肯往前了:“郎君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沉默一路的冯梦书终于开口,反应尽在意料之中:
“宋湄,你可还记得,妇德妇容是哪几条?散发跣足,形骸放.荡,若被人看到,你该如何自处?”
宋湄方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一下子就散了,耷拉着脑袋:“哪有那么严重?妾是在自己家中,又不会有人到处去说。”
说着,宋湄偷看冯梦书:“只要郎君你不说,阿姑就不会知道。”
就算知道,冯母也只是罚她抄书而已。
冯梦书深深吸气:“你以为我会去跟母亲告密……”
宋湄琢磨了下他的意思,面上多云转晴:“郎君真的不会吗?”
半晌,冯梦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告密就好,都是她的错。
宋湄在袖子里找了找,找出一块莹白的糖糕,十分诚恳地认错:“郎君,尝尝吗?这是我和阿稚她们研制的新味道,特意用来招待客人,很好吃。”
冯梦书看也未看。
没关系,宋湄又翻出一枝打苞的牡丹,是刚才在地上捡的。虽被风雨折断了,但养在瓶里,应该能开几日。
她将这朵春色送给冯梦书:“妾错了,郎君别生气了。”
冯梦书盯着花好一会儿,不接。
宋湄看到花枝上的泥,恍然大悟。立即捏着袖子擦干净,往前递了递:“不脏不脏,郎君你看,是干净的。”
冯梦书依旧没有接。
他慢慢抬眼,由花到人。盯得宋湄下意识将脸擦了又擦,忐忑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眼神相触,宋湄产生了错觉,冯梦书面上的冰雪似有消融之势。
下一瞬,冯梦书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淡然,又变回晨起那个与她相敬如宾的冯家阿郎。
果然是错觉。
冯梦书敛衣整袖,他又要打算走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瞧不上她的无礼冒犯。只有揪她的错时,两人看上去才像一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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